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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噓——」陸觀狡黠一笑,「過來給親個。」

  「出門不親過了嗎……」宋虔之話音未落,被陸觀扯在懷裡,他邊給陸觀親著嘴兒,邊睜大眼睛四處看,防著有人盯梢,偏生陸觀半天不放開,估摸著再不回去這一夥子獠人都要以為他有什麼隱疾,解個手都夠人家吃頓飯的功夫了。他深吸一口氣,抬手一手保住陸觀脖子,一手按住他的背,開口放他過關掠地,唇舌正在勾纏,聽見有人拉長聲調在叫——「王三爺」。

  宋虔之才一動,被陸觀抓住手,按在樹上,正在著急,陸觀的舌頭霸道地掃過他的齒齦,倆人牙一碰,宋虔之一把推出去,不防推了個空。

  「二位爺爺,咱家爺爺遍尋不著人,快回去,要走了。」來的是個小伙,看年歲聽他言語,是白老頭的孫子。

  夜色深沉,宋虔之滿臉通紅,一路是低著頭走,生怕讓人看出什麼。偏偏陸觀還在前面趾高氣揚,挺胸闊步地跟那小少年問東問西。

  宋虔之隨手撿起一根木棍扔過去。

  「哎,有雀兒。」少年聽見響動,叫了一聲。

  「不是雀,是只野貓。對了,你養過貓沒有?」陸觀問那少年,眼角餘光直往後掃。

  「那沒有,家中養了一頭大狗看家。」

  「養狗有什麼趣兒,養貓最是有趣,十隻貓有九隻最愛被人撓下巴,可要是你的手一不仔細,碰到它嘴邊的鬍鬚,那可是摸了老虎的鬍子了,一爪撓上來,當即就是血。」

  宋虔之從後面踹了陸觀一腳。

  「看見沒有?」陸觀問少年。

  少年人拍手大笑:「你們北地的人真有意思。」

  「你們寨子裡想必也很有意思。」宋虔之接過話去,插到兩人中間,想跟白老頭的孫子打聽他們主君,誰知這少年沒多少機會見主君,只聽說這主君是幾個月前才從另一座寨子過來,剛一到,雛鳳的主君便讓位給他,退做了個小君,幫忙打點寨子裡的自衛隊。

  「這個主君是哪個寨子過來的?」陸觀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的花生,塞到宋虔之的手上。

  宋虔之心中浮起不大好的預感,聽少年說的地名,卻不知道是哪裡的。陸觀轉臉過來的神色,竟也不知道。

  「他楚話說得怎麼樣?」宋虔之問。

  「這不知道了,我連見都沒見過,自然沒同他講過話。回頭你問我爺爺,我爺爺見過主君。」少年彎腰撿起一根細木條,捏在手上亂舞,拍開雜草。

  「你們這裡怎麼稱呼頭領是主君?你爺爺和你,楚話都說得甚是流利,寨子裡也是如此嗎?」宋虔之又問。

  少年嘟著嘴:「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們雛鳳縣靠販物為生,咱們的寨子跟每個寨子都不同,跟楚人打交道最多,家家兒郎十三歲後,都要出寨子,要麼上祁州府,要麼上宋州府,賣得了銀子,從祁州府買糧回去。孩子從小就得學楚話,咱們跟山裡的野獠不同。」

  「野獠,你們很瞧不上旁的寨子啊?」宋虔之揶揄道。

  「可不,誰也瞧不上誰,其他寨子也看不上咱們雛鳳的。」少年似想到什麼不好的事,臉色難看起來,不服氣地嘀咕道:「也不知道有什麼了不起的,那些寨子個頂個的窮,哪有咱們雛鳳人過得富足安寧。就是新主君來了之後,咱們雛鳳也不太平了。」

  宋虔之看了一眼陸觀。

  換了陸觀問:「怎麼不太平?難不成他從前是野獠,也瞧不上你們?」

  少年張了張嘴,還未來得及說話,營地星星點點的篝火光芒穿過草荊映照而來。

  「怎麼去了這麼久?」白老頭三步並作兩步,佝僂著身子衝上來,把孫子扯到身後,「咱們還是快走吧,山里路不好走,雖然就是碰上豺狼野獸我們也不怕,總歸是耽誤事。」老漢瞪了孫子幾眼,打發他跟其他人一路,老人家親自作陪,半是帶路半是盯梢地帶著宋虔之二人走在隊伍中間。

  這倒是像押送犯人,有外人在,警惕一些也是常事。但宋虔之隱隱覺得,白老頭方才是聽見了什麼。那位主君該不是什麼赫赫有名的人物,怕讓他們這些外人聽了嚇跑這樁大買賣?

  也不怎麼像。

  宋虔之扯了扯陸觀的袖子,還沒來得及對上眼,白老頭便插在二人之間,殷勤地笑問宋虔之:「三爺走得累了?這有竹杖,給你用著。」

  宋虔之:「……」

  於是宋虔之只得像個耄耋老人,拄著杖前行。

  後半程所有人都走得有些累,不再嘰嘰咕咕地交談,宋虔之時不時前後看看,確認人都在。

  在自然的黑暗裡走了快一個時辰,視野里總算出現了一片亮光,與天上的星河交相輝映,這是地上的星海。

  白老漢用土話喊了一句什麼,笑著朝宋虔之客氣道:「三爺,下頭就是雛鳳縣,二位上我家裡頭,今夜我叫兒媳婦給貴客們整一桌咱們雛鳳的特色菜,再嘗嘗老漢親手釀的紅玉酒。」

  獠人們倏然伸長脖子,個個拍打著嘴,嗚嚕嚕一陣亂叫著從矮坡衝下去。

  別說宋虔之,宋虔之看他帶來的人,都有些被這架勢嚇著。

  白老頭哈哈大笑道:「一日不見,想媳婦了,眾位別見怪,走,走。」老漢朝孫子用土話說了兩句。

  少年一溜煙地往坡下跑。

  「我叫他回去給我那兒媳婦報個信。咱們慢慢走著,也好叫婦人家有時間收拾席面。」白老頭手捻一撮菸葉,慢悠悠地搓成一卷,就那麼嗆口地吸了起來,邊走,邊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咳嗽起來,腳步強勁地曲著乾瘦的身軀小心翼翼地側身下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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