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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虔之一陣無語,揶揄道:「你知不知道我最不喜歡你哪點?」
「說話不說明白。」
宋虔之給他氣樂了,喲了一聲:「我們陸大人還清醒嘛。」
「要是我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就不必讓你也跟著擔心。」陸觀說。
「我不喜歡這樣。」宋虔之拿筷子撥了兩下肉片,一邊腮幫被他輕咬在牙齒之間,臉凹了下去,他吸了口氣,鬆開牙,對陸觀說,「我們禍福一體,我也是男子漢,不用你來幫我扛。有時候我想問題不全,你要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才能把事情想得更明白,想出更好的辦法。跟我賭什麼氣,明著告訴你,我就是吃軟不吃硬,你要跟我賭氣,我能跟你賭上一個月。」
見宋虔之真的不生氣了,陸觀握住他的手,眼睛望向山坡下面,道:「我昨天話沒有說完,我是真的怕李宣不能當好一個皇帝,我也知道不是說這話的時候,但在李宣之外,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宋虔之拇指摩挲陸觀的尾指,輕道:「總會有辦法,先把眼下熬過去,你不可能把所有事情,一個人扛完。前段時間我也在想,如果李宣不行,還有誰行。但我們只能做自己能做的,剩下的,看老天吧。」宋虔之沉緩地吐出一口氣,遙遙望向星辰密布的天幕。
閃爍的星子仿佛要傳遞給他某個謎底,卻只能無言。
「我會陪著你,直到群星隕落。」陸觀起身,單膝跪地,額頭輕輕碰了一下宋虔之的手背關節。
宋虔之摸了一下他的頭,繼而拍拍他的臉,忙道:「別往下靠了,都是油,把肉碰掉了我就還跟你生氣!」
陸觀起身。
宋虔之拉他的手,讓他在自己旁邊坐好,兩人把酒肉分著吃了,宋虔之困得眼睛都睜不開,靠在陸觀肩前睡著了。
陸觀一隻手撫他的頭,在坡上坐著,吹了會風,起來把宋虔之兩條胳膊拽過肩膀,背著他,小心翼翼地攀著山坡上的矮樹下去,一直把人背回帳中。
守衛要問話。
陸觀輕輕噓聲。
守衛退開。
陸觀把宋虔之放到早就打開的鋪蓋上,給他脫去鎧甲,脫掉他的鞋子,打水給他擦了臉和手,躺到宋虔之身邊,把被子拉過來一起裹住他倆,抱著宋虔之,陸觀的鼻子在宋虔之脖子裡蹭來蹭去,深深嗅聞了一會,看見宋虔之皺眉像要醒過來,怕挨罵,才閉起眼睛睡了。
作者有話要說: 過年這幾天更新不會很穩定……
提前給大人們拜個早年了~!豬年大吉,行大運!
☆、枯榮(柒)
多琦多的鷹翼隊一進入北境便勢如破竹,白古游的戰術多以大軍押上,變幻陣法,令騎兵無處施展,猶如泥牛入海,耗盡士氣再行一網打盡。當戰場在大楚疆界內時,楚軍補給充足,戰士們心裡有底,士氣自然昂揚。
然而鎮北軍經兩次分兵,主力被調入關內,北關所剩兵力不強,多琦多覷準時機,派人在邊關散布白古游已死的消息,一時間鎮北軍軍心動搖,竟無力抵抗人數不多的阿莫丹絨騎兵。
另一方面,遠在西北草原深處的坎達英被長子捷報頻傳的大好局面激發了戰意,召集草原五大部向大楚發動進攻。
深夜,火把像是璀璨的寶石散落在草原上,百人騎隊嚴陣以待,等來了三騎黑馬,每一匹馬背上都坐著一名身穿黑斗篷的女子。
隨著隊首的馬被勒停,跟著的兩匹馬也緊接著停下腳步。兩名身形矯健的少女翻身下馬,一人單膝跪地,屈身垂頭伏低在馬側,另一人聲音清脆:「夫人,請下馬。」
女子踩著下人的背,另一隻手肘由出聲的婢女扶住,姿態翩躚地下馬來。
「瓊華夫人,叫本王好等。」絡腮鬍生了一臉的大漢拱手上來,他一身獸皮,圍虎紋戰裙,腳踏鐵靴,行動間帶起氣流涌動。
瓊華夫人使手將斗篷邊緣緊緊攏住,一顆巨大的紅寶石墜在她鎖骨之間,被衣領圍住,卻絲毫掩蓋不住寶石光華。斗篷連帽裹住她綠雲擾擾的烏髮,又是在並不明亮的夜間,她的肌膚仍然瑩白髮光,雙眸如同被活水沖刷了數萬年的黑曜石,光彩奪目。她生得並不柔弱,顴骨高聳,鼻樑帶著男人的剛毅,然而她臉頰的豐盈弧度,又為她添上幾分少女的嬌媚。
「這是大王的令牌。」
絡腮鬍伸手去接,指頭試圖在瓊華夫人的手指碰上一碰,瓊華夫人卻靈敏地如同羚羊,飛快縮回了手。
「夫人好膽識。」絡腮鬍尬笑道,砸吧嘴,尋思著不急在這一刻。
瓊華夫人:「我要我的兒子成為草原上的雄獅,要是左賢王能幫助我完成心愿。」
絕美的側影令左賢王屏住了呼吸,他見慣草原上的珍珠,瓊華夫人卻純然是雪川上將死之人絕命前才能一睹芳容的絕壁雪蓮,生在穿雲透霧的凌厲峭壁上,她的美貌,純粹,致命。對草原上一往無前的勇士,有難以言喻的吸引力。左賢王心道,難怪坎達英這不世出的狼王也要折在她的手上。
「那大王子?」
瓊華夫人神色不明,左賢王只能看見她的側影,她仿佛不經意地皺了皺鼻子。
「獅群中什麼時候能有兩隻雄獅共存?」
在阿莫丹絨的草原上,獅子只是傳說中的猛獸,左賢王戎馬半生,也只在為坎達英的遠征做馬前卒時有幸見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