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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觀點頭:「知道了,衣服呢?」

  「這兒。」周先準備了兩套太監袍子,大小勉強能套上,跟陸觀兩人迅速換上。

  麒麟衛所住的房舍靠近皇宮西側外圍,一牆之隔,就出了這個京城重中之重的黃圈圈。兩人換上太監服,就在屋裡坐著等,及至聽見關門的聲音,又候了會,周先從窗戶向外看去,確定四下無人,才帶著陸觀出去。

  陸觀都不知道自己掛的誰的腰牌,跟在周先的身後,他心裡並不慌亂,反而異常平靜。就在龍金山的來信里,夾著一封孫秀的信,這一封被陸觀瞞了起來。

  孫秀的信里只有兩個字:動手。

  至於動什麼手,他認為陸觀應該知道。

  事實上陸觀也確實知道,這是二人約好的,當時機來到,他會親自動手了結苻明韶的性命。然而,陸觀還是猶豫了一整日,才與周先合謀,讓周先準備這一切,兩人趁夜潛入宮廷。

  周先腳步倏然停了。

  宮中夜間有燈照亮,承元殿是皇帝議事所用,去歲末至陸觀出宮時,幾乎夜夜通明。這時陸觀朝承元殿的方向望去,只見到漆黑一片,如同隱沒在黑暗裡的一頭巨獸,擇人而噬。

  周先揣著手,沒有回頭,他耳聽八方,知道這時分此處沒有巡邏的羽林衛經過,還是打起十二萬分的小心,以免陰溝裡翻船。

  「陸兄,你若是改了主意……」周先的話戛然而止,意思卻已到了。

  「走。」陸觀冷道。

  小半個時辰後。

  柳素光臉色逐漸蒼白,她點起一盞燈,死一般的黑暗與寂靜令她不安。

  燈燭照亮柳素光巴掌的小臉,她瘦了不少,眼睛顯得愈發大,像是一隻惶恐的兔子,眸光閃爍地瞥周先,她終究沒有將視線停留在周先的臉上,而是不由自主緊咬住了下唇。

  柳素光倏然輕抽了一口氣,她垂在裙上的手被周先伸過來的手給握住了,男人的手寬厚溫暖。

  「你……」柳素光輕顰眉,正待開口,她唇上落下來一個吻。以柳素光的敏捷身手,她本可以躲開,卻在那一瞬,仿佛被人定住了身,無法動彈。

  唇分。

  周先滿臉通紅:「冒犯了。」

  柳素光胸口輕輕起伏,滿臉通紅,她眼中沁滿了一汪水,卻沒有東西從眼眶落下來。她低頭,嘆出一口氣,為難道:「我已不是清白之身。」話一出口,柳素光便覺得後悔,心口像是被人用力捶了一記。她以為自己早已不介懷此等事情,到底她高看自己一眼,許多方面,她也不過是一個普通女人。

  「你、你,你可還喜歡我?」那兩個字從舌尖飛快地溜了出去,害周先險些咬了自己舌頭。

  柳素光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不、不、不是,你若不討厭我,過一陣,我們,我們尋個太平地方住,我、我這些年存了些銀子,若是不夠,我也、也有一身力氣,找個活不難,或者是買一塊地,好好打點,我主外,你主內……」周先兩隻耳朵憋得通紅,仿佛要滴下血來,他覺得耳朵甚癢,抓了又抓,像個慌張的大猴子。

  周先抬起頭,看進柳素光的眼底,鼓足勇氣結巴道:「你要是答應,以後咱倆在一塊兒,都、都你管著我。你、你、你可願意?」

  周先不明白,柳素光分明在笑,笑容卻那樣哀傷,仿佛一片白色的花瓣,讓雨珠輕輕一打,就碎了一地。

  柳素光冰涼的手握住周先的手,輕道:「好。」

  周先雙目圓瞪,猛地跳了起來,抓耳撓腮地跳來跳去,在屋子裡踱了兩圈,回到柳素光跟前,蹲下,從衣服領里勾出一個掛件。柳素光尚未看清,那玩意兒便到了她的脖子上,滾燙的一個墜子,從她單薄脆弱的脖頸,滑入領中,穿過鎖骨,墜落在心間。

  ·

  苻明韶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像是在衢州,有一隻大黑狗,追著他跑,起因是他拿了別人的一件什麼東西,他把這東西牢牢攥在手心裡,只顧了拼命跑。

  他的身後,正在變聲期的一個男孩聲音沙啞地吼道:「滾開,畜牲!」

  黑狗兇猛的狂吠聲嚇得苻明韶不敢回頭,在一片澤地邊緣,頂開天地生出了一棵駝背歪脖子樹。

  「汪——嗚」

  狗叫聲近在咫尺,苻明韶慌不擇路,撲到樹上,麻溜地上了樹,坐在樹梢上,他喘息不已,一隻手緊緊抱著伸出去的兒臂粗的一截兒樹枝。

  「滾!」樹下的少年手握撿來的木棍,劈頭蓋臉衝著那條惡犬就是一頓痛揍。

  狗兒嗷嗷嗚咽,撲了兩次,被擊中臉與眼睛,終於夾著尾巴一抖一抖地跑遠。

  苻明韶心臟砰砰直跳,他趴在樹枝上,顫聲道:「舜欽哥哥。」

  底下少年粗嘎的嗓音傳來:「沒事了,快下來。」

  苻明韶哦了一聲,隨手把拿來的那件東西拴在腰上,抱著樹幹滑下來。

  陸觀皺眉看他,伸手摘去苻明韶頭髮上不知道哪兒掛的枯葉,拍乾淨他新袍子上的泥。

  苻明韶訕笑:「沒事,又沒人管我,頂多嬤嬤數落我兩句。」苻明韶捏著嗓子,叉腰翹腳地拿手指戳陸觀的鼻子,「你,今兒上哪兒又淘氣去啦?還不回房趕緊把衣服換了,你是要淘死我這個老媽子。」

  倆人相視一笑,苻明韶看陸觀素來冷淡平靜的臉上的溫暖笑意,一時有些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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