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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榮信在翰林院待過,終是閒差,手中無權,也就沒錢,要養老子娘不說,趙家家底本來就豐,爹媽都是見過錢的人,來了翰林老爺家中,日子反而苦哈哈,趙榮信面上便有些掛不住。二十九歲上,總算活動出了個吏部員外郎的職。從此財源滾滾自不消說,錢也不都是趙榮信一家人吃吃喝喝了的,他家裡做藥材生意,弄點子珍貴的藥材,尋常人沒有門路,到他這卻是再容易不過。李曄元過了四十歲,便開始留意養生,像是老天爺賞飯,萬事恰好,趙榮信在李曄元手下做得漂亮,前年升作右侍郎。

  李曄元常不在,另一名侍郎是靠家中關係攀至如今的位子,做事不比趙榮信手腳快,會說話。

  趙榮信有自己的門路,三年前趙家在京城也開了兩間藥鋪,他爹還投了個茶莊,可謂生意興隆,至少這一門,錢是不缺。他也聽說宋虔之恐怕要到吏部當這個頭了,趙榮信自家半是行商半是行醫,不怕向人低頭。

  薛大人不願意來年輕人跟前裝乖,正好讓趙榮信撿著個差事,要在安定侯跟前露個臉。

  宋虔之翻閱文書,趙榮信在旁親自作陪,跑前跑後,宋虔之要看什麼,趙榮信俱不隱瞞,遇有疑問,也是有問必答。

  天不亮宋虔之就到了吏部,一直忙到中午,從書案上抬頭,宋虔之才看了不足十一。這一早上看得宋虔之頭昏腦漲,起身直覺得眼睛發花,走出院子裡,伸了個懶腰,宋虔之放眼看了看院中綠植,架子上還爬著瀑布一般的一掛忍冬,半是金黃,半是銀雪。

  京城總算露了晴,熱浪中花香四溢,令人心神安定。

  趙榮信讓人去請了薛侍郎,午間不能飲酒,只是他堅持去最近的酒樓吃一席,給宋虔之接風洗塵。

  憑趙榮信的熱情勁,宋虔之自是心知肚明。

  在宋虔之看來,能辦事,說了聽的下官便是好官。千里求官只為財,寒窗十載,到了任上全不讓人撈錢,把個兔子餓壞了還急眼,不算過分,便無所謂。至於官場流俗,宋虔之不說嫻熟,多少知道一些。只是他從前在麟台,掌的就是大員生殺,別說請他一起吃席,尋常官員,看見他都要繞著路走。

  「以後咱們吏部算是有人做主了,出去腰板兒也直,侯爺若有什麼話,都跟下官二人直說,關起門來,都是吏部的事。」趙榮信以茶代酒,端起杯子來,朝薛侍郎擠眉道,「固韻,你說是不是?」

  薛侍郎手裡捏著杯,沒有吭聲。

  宋虔之似笑非笑,沒去碰那杯茶,夾了一筷子黃花菜,放在碗裡也沒吃。想來固韻是薛侍郎的字,中午出來,趙榮信趁一起出恭,與他說過,薛侍郎是叫薛清。當時趙榮信還調侃,不知道薛清祖上跟薛元書是不是有什麼關係。

  薛元書都是什麼年頭上的人了,宋虔之隨便那麼一聽,沒往心裡去。

  「薛大人似有什麼擔憂,不妨說出來。」按說宋虔之年紀小,要稱一句晚輩。但過幾日降下旨來,他要壓得住人,不能先自己把身份放得太低。人之視人,與人之視己之間,分寸需握住。

  薛清是個地道讀書人,捏著杯子,也不像趙榮信,對宋虔之一直笑臉相迎。他在吏部不怎麼管事,但李曄元要是有什麼重要事情商議,一定是找他而非找趙榮信。

  「李相久不來部里,做下屬的,難免擔憂。」

  來了這麼久,趙榮信幾乎沒提老上司,反而是這薛清,上來就問。宋虔之心裡有了數,斂容道:「明日我就進宮瞧瞧去,回來事多,還沒去拜見李相。」

  薛清神色和緩了些:「有勞侯爺。」他像是有什麼話沒說完。

  趙榮信訕笑道:「那等侯爺去看過李相,一定賞光到屬下府中吃個便飯,薛大人也來,屬下府上的荷花正是含苞待放,後天就不錯,後天晚上,請二位一定賞面到府一敘。」

  宋虔之花了一整個下午將六品以上,到州府一級官員報上來的公文粗粗閱了一遍,他速看的功夫讓趙榮信愣了眼,本以為宋虔之只是年紀輕,特意在這裡顯本事。誰知分派事的時候,宋虔之條理清楚,事無巨細都能說得出來。

  忙起來時間總是過得飛快。

  傍晚,薛清剛要鑽進轎子,被趙榮信攔了一下。薛清生得清癯,眼裡帶點不耐,問趙榮信什麼事。

  「後天晚上,你也來吧?」

  「侯爺去,我就去。」

  趙榮信鬆了口氣,抿唇,眼皮不住地眨,他這三個月都沒今天一下午用功。

  薛清:「趙大人無事就鬆手,我要回家了。」

  「哎,薛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是我一個人的事兒嗎?我忙前忙後,還不是希望咱們倆將來日子好過。」

  薛清厭煩地皺了皺眉,道:「世道這麼亂,誰知道姓周的能當幾天頭。多年同僚,我提醒你一句,現在忙著站隊,站好了自然有功,站錯了,你自己想想。」他睨起眼,某種冷光射得趙榮信心裡一抖。

  轎子起,薛清走了。

  趙榮信垂手在巷子口站了好一會,家丁來請他上轎,趙榮信笑了一整天,嘴角眼角的紋這時淡下去。暮色驅走日落的紅霞,他的面目模糊在青灰色的天色里,揮一揮手,示意不用轎子。吏部右侍郎穿著一身便服,揣著手,獨自一人從長街一步比一步沉緩地往自己家裡去。

  ·

  這天夜裡周先來了,帶來的名單讓宋虔之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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