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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太后毫無察覺,嗯了聲。

  「逐星是個報喜不報憂的好孩子,這些哀家都沒有聽過。照你的意思,這大半年來,你們二人奔走各州都是在一處辦事,逐星數次救了你的性命,哀家可有聽錯?」

  「太后英明。」

  「你說的這些,不足以使哀家就待見你。」周太后微笑道,「不過哀家這侄兒,像是真的很待見你。逐星,你自己說呢?」

  宋虔之耳朵發紅,訥聲道:「姨母……兩個人同吃同住地辦差,總是要彼此照應,誰照應誰多一些,這怎麼說得清?」

  「臣之所以放走宋大人,就是還報宋大人的救命之恩,宋大人救過臣這麼多次,臣此生難報。」

  宋虔之呼出的氣微微發燙,他紅著眼看了看陸觀,嗓子裡充盈著一股熱氣,沒有說話。這時他不能說話,要留給周太后自行判斷,否則讓周太后認為陸觀是巧言善辯,而非自然而然的感情流露,便是壞事。

  良久。

  周太后喚了人來,把小桌上的茶拿出去換過,新的熱茶端上來,注入杯中,騰起一道白色氣柱,繼而煙消雲散。

  「那你就,當著哀家的面,宣誓對侯爺的忠心吧。」

  一口氣松下來,宋虔之才察覺自己滿背是汗。

  陸觀割破小臂,以血發誓,終生為宋虔之效命,若有背棄,來世投生為任人宰割的犬豕,葬身他人口腹之中。

  「算你忠心,今日的話可要好好記著。」周太后還算滿意,皇帝已全然在她的掌握里,年幼的東明王也即將進京,何況宋虔之帶來了白古游全殲黑狄軍隊的好消息。

  周太后放過了陸觀,轉過臉去,朝侄兒笑道:「今日你就先回去,看看你的新侯府,明日一早進宮,哀家有事和你商量。」

  宋虔之應了。

  「秘書省長官不在,小吏都還在,明日陸大人得空,也過去瞧瞧,麟台存著我大楚百餘年間的重要檔案材料,這些故紙堆,都是珍貴之物。哀家記得,往年六月間逐星也會讓人把文冊拿出來曬。孟州戰事已歇,陸觀,哀家就復你秘書監的職位,掌管麟台。」

  ·

  翻新過的侯府連門庭都擴了近一米,門口石獅子上的髒污黑痕已經被清理乾淨。匾額換了新的,仍是安定侯府,做了個比從前那塊更大,更氣派的,金光燦燦,十分惹眼。

  瞻星和拜月喜不自勝,兩個婢女都是通紅著眼,瞻星悶悶不樂地隨在後面,宋虔之想起來,逗她說周先沒回來,只有他和陸觀兩個人。

  「提他做什麼?奴婢又沒問。」瞻星一跺腳,扭身就要走。

  宋虔之好整以暇地整理袖口,抬起頭,由著拜月替他解下外袍掛上,院子裡也是景致一新,東進圈起一塊苗圃,苗圃近處辟出的空地,養了兩隻梅花鹿,還是雌雄一對兒。

  顯然太后不想讓他這個安定侯做得沒意思,有心要抬舉他,也讓京城的權貴都看著,他要順著後宮的這根竿子像個猴精似的往上爬,只要太后不倒,這竿子就不會倒。

  宋虔之接過帕子,按了按臉,皂角混著寧神的藥草香,是從前他在家用慣的。

  拜月捧了茶來,讓他漱口。

  瞻星緊跟著臂彎里挽出兩件玄色打底、銀線走蟒的直裰便服過來,伺候他穿戴。

  宋虔之閉著眼,展開雙臂,由著丫鬟們去忙,鼻腔里懶哼哼地說:「瞻星啊,你回頭叫個人來,讓他取我的腰牌,進宮去麒麟衛的住處,給周先遞個話,讓他今夜別過來了。」

  瞻星:「……」

  宋虔之睜眼,正色道:「你是打小服侍我的丫頭,這幾個月跟著我也吃了不少苦頭,傷好利索沒?」

  瞻星本要耍脾氣,反不好意思了,低聲道:「早都養好了,家裡什麼好東西沒有?京城雖然什麼都缺,但太后掌權之後,侯爺不在府中,也就是我們兩個丫頭當家。」

  丫頭當家?宋虔之剛露出疑色,正替他整理下擺的拜月站起身,說:「瞻星,你把寸子叫過來,讓他給侯爺刮一刮臉。」

  「姐姐想得周到,我這就去,寸子手最巧。侯爺這趟回來,都糙了。趕明兒出個門,為咱們侯爺犯相思病的閨秀還不嚇死。」

  「去去,別跟這兒賣機靈。」拜月笑著攆瞻星出去,看著人走了,臉上笑容淡下來,走近到宋虔之跟前,規規整整下跪,磕了個頭。

  宋虔之站著,沒有說話。

  「奴婢沒有護好夫人,夫人出事後……」拜月哽住了,眼圈通紅,「奴婢也沒有能及時將夫人下葬。少爺不在京城,奴婢……」

  宋虔之沉默不語。

  拜月沒能繼續說下去,伏下去又對宋虔之磕了兩個頭,她的雙手疊在額下,仿佛有千鈞的力量壓著她的背脊,讓她無法起身。

  宋虔之嘆了口氣:「你一個丫頭,能做什麼?就是我,也做不得什麼。如果你想要認錯,我原諒你了。」

  拜月身子一晃,直起背。這兩個月里,她沒有一天不做夢夢見夫人的屍體被掛在城頭,她會換上廉價的布衣,紮上頭巾,不惹眼地隨著沉默的人群去城門下找機會。也會在茶攤短暫停留,四下觀察,看能不能找到少爺的身影。她既想看見少爺,又期盼他不要露面。那些看人如同鷹隼的皇室走狗,無處不在地隱匿在人群里,像她一樣,暗中觀察,只等宋虔之一露面就抓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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