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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曄元坐起身,一手支額,歪過頭向太監道謝。

  許州哎了一聲:「如何當得起相爺一個謝字,只是奴才瞧著……」許州聲音越壓越低,湊到李曄元的面前,「這姑娘少說也得四五個月才能生下孩子來,若是個男胎,怕是會過在寧妃娘娘名下。」

  李曄元沒有言語。

  他如何不知。太后想要一個聽話的皇帝,苻明韶顯然是個不聽話的,苻明懋更不可能討太后歡心,即便證得苻明弘之死不是苻明懋的鍋,太后厭惡他多年,也不可能說接納便真就母子一片情深。何況苻明懋的母妃跟當年的周皇后,斗得也是你死我活,要讓周太后推著苻明懋上位,是異想天開了一些。

  混淆皇室血統,放在太平時候,乃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如今國家搖搖欲墜,周太后能一旨讓宋虔之改姓,又將宋姓的安定侯位給了他,已然是不顧禮法,胡來一通。

  僅僅抓著一個東明王在手中,不能叫周太后安心,她還要抓一個苻明韶的兒子,苻明韶無後,他李曄元的兒竟能混在龍子龍孫里。

  李曄元嘴角微微上提,想笑,又笑不出來,拿手覆住臉龐,揉亂一臉的嘲諷,再拿下手來,已瞧不出他的心思。

  「信你送去了嗎?」

  許州恭敬道:「已送去了,大皇子說,東西還沒得手,不過快了,他拿住了幾位左大人的門生,以他們的家眷相要挾,已先後殺了兩位夫人,一個小兒,左大人態度已有鬆動,就在這一兩日了。」

  李曄元閉了閉眼。

  「嗯,只要老大人有這個意思,讓大皇子就不要再沾惹人命了,有傷天和。」

  「是。」許州道。

  李曄元道:「黑狄有新的戰況嗎?」

  「原是以為孟州會攔不住,畢竟風平峽天險已破。不知是不是陸將軍帶去的新軍起了作用,孟州仍在抵抗,勝負各半,黑狄隱隱有支撐不住之象。」

  李曄元皺眉:「黑狄現在的主帥是誰?」

  許州艱澀地吐出一個名字。

  李曄元心底一涼,眉頭越發緊蹙。臨陣易帥,不知黑狄是什麼意思。他支撐著成日吃藥,綿軟無力的身體下了床,許州瞧他似乎是要寫信,將藏著的炭筆和紙張取出來給李曄元用。

  「那奴才先告退,明日照常是這個時候,奴才再來,相爺切莫睡得過熟,」

  聽著關門聲,李曄元坐在榻上,不過半月,他便憔悴潦倒,看上去病勢沉重,不過是個略有發福的中年男子,連脖頸都有些直不起的彎度。

  ·

  「殺啊!李寶、鄭武,你們倆是腿成麵筋了怎麼地?快衝啊!多殺幾個黑狄人割了耳朵回去領賞啊!」大雨劈頭蓋臉沖在臉上,像是被石頭塊砸中一樣令人睜不開眼。劉雪松大叫過後,在亂成一片的號衣里,成功地弄丟了倆同一個通鋪的兄弟,只得自顧自扛起大刀向坡上沖。

  他甚至看不清敵人的臉,只能依靠服飾判斷,口中啊啊啊地叫喚著殺個痛快,一片冰冷的雨幕里,唯獨血是熱的,飛濺在皮膚上,讓他眼睛發紅,心底發燙。

  小半個時辰後,打掃戰場,劉雪松腰間的包袱裝得鼓鼓囊囊,他甩著刀,腳步一顛一顛兒地小跑去歸隊。

  大雨沖得地面濕潤軟滑,每一步都得十分當心,劉雪松已走過了,心有異樣,他突然頓住腳步,返回身去,低頭看到一具死屍腰上用紅繩系者一個小葫蘆。劉雪松心中犯怵,暗暗地想,跟他一個通鋪的鄭武不就有這樣的一個葫蘆嗎?

  劉雪松想要蹲下去好好看看,他的手倏然頓住,起身跟上其他人。

  當天夜裡回到營帳,劉雪松沒見鄭武,李寶在,拿著從軍醫那得的傷藥,讓劉雪松幫忙給他撒到背後的傷口上。

  兩人極有默契地不提鄭武的名字。

  劉雪松一躺下,幾乎立刻就睡著了,這一排通鋪十八個人,今夜回來的有十二個,又分來五個人,士兵們一多半都打呼,卻沒有人因為這個睡不著。

  ☆、回京(柒)

  在每個孟州城人的心目中,這城池是固若金湯的。去歲冬至今,孟州人就把頭枕在兵戈聲里。

  百年天險風平峽兩度被攻破,黑狄人掃蕩過孟州絕大地界,從未在孟州城討到便宜。臨著城樓下,大善人楊渠出資,將城樓下的西小巷辟出,給留在孟州,有一手好廚藝,不願北遷的幾家做小買賣。

  當頭便是一家羊雜湯麵,一早一晚還賣羊雜碎、炊餅、百味羹,羊雜湯里煮各種雜碎,孟州人喜食辣,龍金山來孟州前不甚講究,現也隨了孟州的口味,讓攤主加一大把芫蓿碎,又自加了一層蔥花,攤主一看是他來,趕緊多夾兩筷饊子。龍金山謝過,端走盛滿雜碎湯的兩個海碗,順著外面長長一溜數十張長背竹椅往後走,幾乎走到末尾,才有空出來的座位,就才出爐的烤餅吃。

  「不知道陸兄吃不吃得慣,你試試。」

  陸觀用筷子一夾,笑道:「吃得慣,我們衢州原是產這個的。」筷子上挑著一縷嫩綠的芫蓿,熱氣撲面,羊雜最是鮮美。

  旁邊宋程陽早已肚餓,連忙起身去攤子上去找食。

  「那人是誰?成天粘著你。你可別趁侯爺不在,亂打野食。」龍金山壓著嗓門,說話聲仍如同雷鳴,低低沉沉地滾過。

  陸觀明顯地出了半會神,一哂:「怎麼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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