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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素光攪動勺子,輕描淡寫地瞅了一眼皇帝。

  「蔣公公是太后跟前的人,輕易走不開,皇上還是湊合著讓我來服侍吧。」

  苻明韶敏銳地從柳素光的話里聽出了另一層意思,怒道:「朕要見太后!」

  「我勸皇上還是先把藥喝了,太后在承元殿忙著,自從皇上惡疾突發,前朝後宮便都由太后主事,忙了好幾日,哪裡有空來瞧皇上呢。蔣公公服侍太后得力,自然是一步也走不開。」柳素光舀起一勺藥,餵到苻明韶嘴邊。

  苻明韶緊抿著唇。

  柳素光也不與他多說,硬生生一勺搗在他唇上。

  苻明韶唇縫裡嘗到一絲血腥氣,疼得閉不住嘴,張嘴要怒斥,被灌進來的藥汁苦得說不出話來。

  「咳咳……這是什麼藥?」苻明韶舌頭都被苦得麻了。

  「養神益氣的藥,太后特意吩咐太醫院開的方子,皇上只要照吃不誤,太后會善待皇上的。」

  起初心頭的劇震散去,苻明韶明白了,趁著自己病中昏迷這些日子,周太后已經大權在握,而自己的腿……怕是太后命人弄的。

  「孟鴻霖呢?」苻明韶已做好問不出什麼的準備,柳素光答了,反而令他意外。

  「孟統領時時刻刻盼著陛下清醒過來,今兒上午該大人親自去巡城,陛下若要見他,我可以幫陛下。」

  「你會有如此好心?太后能讓你來餵朕吃藥,想必你也已經是太后的人了。」

  柳素光輕輕嘆了口氣,道:「誰讓我是格外看重恩情的一個人呢?」

  苻明韶僅有片刻猶豫,就鬆了口:「讓孟鴻霖來見朕。」

  「那就請皇上把藥吃了,我也好交差。」

  這一次,苻明韶沒有半點猶豫,藥遞到唇邊,他立刻張嘴含住湯勺。苻明韶心裡想,既然他還能活著,那他就還有用,可他的腿成了這樣,怕是周太后要推他下龍椅了。周太后行事還是謹慎,其他事體她恐怕早已越俎代庖,直接用印行事,唯獨傳位,須皇帝本人書寫,或許,太后想的是要讓他親自退位,以平息非議。

  一時間諸多名字掠過苻明韶的心中,魅影重重,他一隻手緊緊攥著,鬆開咬得發酸的腮幫,一口接一口將不知究竟作何用處的苦藥喝乾。

  ·

  「公公,咱們這是去哪兒啊?」女人怯生生問帶路的太監,她一隻手扶著剛有點兒顯懷的肚子,另一隻手忍不住往嘴裡塞,牙齒咯咯作響地將食指咬得禿禿,秀氣的眉輕輕皺了一皺,從嘴裡□□的手指濕潤,指尖被咬破了皮,淡紅的血淺淺地滲出來,籽矜的眼皮跳了一下,她接連用力眨了好幾次眼,眼皮仍是突兀地在跳。

  「到了你就知道了,仔細些。」太監側著身答。

  籽矜連他的正臉也看不見。

  辦完差,許州步出這幾日才收拾妥當的宮殿,他身後原是苻明韶的皇后所住的寢殿,皇后崩逝,宮殿就一直空置,如今騰挪出來,前兩天將苻明韶後宮裡一個沒什麼家世不受寵的妃子移過來,現在更添了這名宮外來的女子同住。

  把人安置好,許州便去太后處復命,還沒進門,逢著蔣夢出來,嘴角連忙掛上笑,許州細聲作禮,道:「乾爹。」

  「太后娘娘心情不好,小心著回話。」蔣夢叮囑許州這一句,匆促而去。

  許州在院子裡站了會,心裡轉著主意,已經是午膳過後,太后平日這時辰要午睡,索性等著太后午睡起來再去回話。許州正預備去太監輪值歇息的角房裡喝口茶,聽見內殿似有吵鬧,還有男人的聲音。

  侍立在殿外的宮人一個賽一個把頭埋得更低。

  許州那兩道細眉鬆開。幾個月前,許州因受到林疏桐被毒殺一案牽連,乾爹蔣夢送他去麟台受審,已算死過一回的人了。也因此事格外明白,皇宮之內,太監的性命最是微不足道,何況他頭上壓著個蔣夢,蔣夢於他,如師如父,卻也是天大一座泰山,太后跟前只要是蔣夢得臉,就沒有他許州說話的地方。

  太后的宮裡會發出此等喧嚷吵鬧之聲的,只會是一個人。

  許州低下頭,畢恭畢敬地上前去,打眼色使喚旁人通傳。

  當許州得了太后的准許入內時,殿內靜得可怕,太后披散著頭髮,一手支著額,貼身的陪嫁在給她篦頭髮,好使太后稍稍寬神。

  榻上躺著李曄元,李曄元其實已經醒了,但手腳都被綁著,他聽到有人要進來,不想讓人看見這憋屈荒唐的一幕,才將雙目緊閉,假作沒有醒來。但若是細看,這張陷在被子裡的臉,面頰僵硬,嘴唇微微顫動,分明是個醒著的人。

  許州老老實實回了差,趕在周太后命他出去之前,突然向前一跪。

  周太后冷厲的眼神看過來。

  一股寒氣從許州的脖頸之中滲出,他額頭蒙上一層細汗,硬著頭皮向太后進言:「太后娘娘,承元殿向來是重臣議事之所,丞相大人久居此處,似不大妥當,依奴才之見,不如移到西近的暖閣將養,那處走動的人少,也不易引人注意。」

  良久,周太后沒有發話。

  許州的額頭貼在地上,力氣一絲絲從脊樑里流走,他竟直不起身子來。

  「罷了,你是蔣夢的乾兒子?」

  許州沒敢抬頭,哆嗦道:「太后娘娘記得清楚,奴才少時便被|乾爹照拂,才得有今日的福分到娘娘跟前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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