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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人就不需要父母子女。」

  「無父母何來的人,要是沒有人,又何來軍人?」

  「軍人就要銘記,手裡的兵器、家族的榮光,都是誰賜予他們,是一國之君。」

  宋虔之定定地看著白古游,眉頭緊蹙:「先於大楚,就有天下,先於天下,就有眾,先於眾就有人,先於人,就有天下人最古早的父母。先家後國,無人則無家,無家即無國,而一國之君,無法保護自己的子民,反而以國為器,草菅人命,這樣的國何以苟存?您守衛的若是苻家,最好儘早結束戰事,帶兵回朝勤王,孫逸始終是楚人,他只占了兩個流放之州,當務之急,是蠢蠢欲動的坎達英,苻明懋已潛回京城,他串通了黑狄人,若是黑狄與阿莫丹絨短暫結盟,您趕回京城,還來得及給苻家留兩根苗。」

  死一般的沉寂。

  白古游盯著宋虔之,突然,他表情起了變化,大笑起來,厲喝一聲:「鬆手!」

  宋虔之鬆開「血掌」。

  白古游欣慰地拍了兩下他的肩,抓住宋虔之的手腕,喚來軍醫。

  宋虔之掌心一沾上藥粉,冒了一背冷汗,他沒發出半點聲音,整個人透露出茫然與荒謬。他抬起眼,看見的只有滿目瘡痍的大地。

  當夜白古游沒有給宋虔之答覆,他命人將宋虔之和他的人安置在軍中,匆匆被人叫走,清點損失、整頓軍務。

  天亮時分,宋虔之在榻上睜眼,這一夜他沒有睡著,也什麼都沒想,雙腳放下地,覺得很不真實。

  帳門透進來的微光,顯示已經是清晨。

  宋虔之坐著,倏然,他彎下腰,臉色煞白,好一會才緩過神,抬起身,他一手按著心口,緩緩地吸了一口氣,眉頭蹙著。

  門口坐著周先,聽見動靜,周先回過頭,正看見宋虔之走出來,視線落到宋虔之被包上的左手。

  「侯爺。」

  宋虔之啞聲道:「我娘走了?」

  周先一愣,從石頭上放下一條腿,抿唇沉默。

  「我知道了。」宋虔之移開眼,向前走了兩步。這是一個晴朗的早晨,天空中浮雲纏綿,陽光輕而易舉就從天上射下來,打在宋虔之臉上。

  周先從宋虔之身後看見,他雙肩突然急劇抖動起來,一隻手緊緊捂住了臉。

  宋虔之整個身體仿佛一張被拉緊的弓,哭過之後,他直起身,抬起一隻手,用袖子擦乾淨臉。

  繼而,他轉過身來。

  那臉上沒有表情,卻仿佛就在這片刻之間,年長了十歲。

  「侯爺節哀。」良久,周先才能從喉嚨里擠出這樣一句他自己都覺得蒼白的話。

  宋虔之擺了擺手。

  「那晚我娘回府,許瑞雲知道她的計劃?她是故意在侯府製造混亂,吸引羽林衛,好讓我們趁亂逃出京,對嗎?」

  周先沉默著點頭。

  「你也知道?」宋虔之看著周先。

  周先:「知道。」

  「你知道左正英就在京中,陸觀去找過他,我記得你說過。」

  「是。」

  宋虔之吸了一下鼻子,徹夜未睡的雙眼裡充滿血絲,他疲憊地搖了搖手:「你去叫許瑞雲,我要知道陸觀全部的計劃。出京之後,陸觀聯絡過你嗎?」

  「沒有,但我舊日的兄弟,昨日送了一封信到祁州。」

  「他怎麼能找到你?」

  「出京前我曾告訴他我會到祁州,約定了一間秘密的車馬行。」

  宋虔之點了點頭,他臉色很不好看。

  周先擔憂地問宋虔之要不要先吃早飯,或者回去睡一會再起來說。

  宋虔之先是拒絕,走了半步,又退回來:「有什麼吃的?」

  「稀飯、土豆。」

  「來點兒。」宋虔之道。

  周先走了。

  宋虔之在帳外站了一會,轉身進去,才有心情看了看四周,這是一間將領所住的營帳,筆架上還掛著一枚魚形玉墜。宋虔之拿手撥了一下,茫然地想:玉墜的主人,恐怕已經不在了,不然他要是回來,豈不是連個安身之處都沒有?

  他眉心輕輕地抽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三次有大事要處理,忙完馬上好好更新,謝謝耐心等待的讀者。不會坑。

  ☆、潛龍在淵(拾叄)

  周先給宋虔之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菜粥,不知他是從何處得來的肉乾,周先將肉乾撕成絲,用筷子按在奶白色的湯汁里泡著。

  軍醫來為宋虔之換藥,經過昨夜,宋虔之始終有一些渾渾噩噩之感,他想也許是沒有睡好。

  「白古游去巡營了,這一戰傷亡慘重,軍心不穩,祁州城原是宋、循二州貿易通商往來的陸路重鎮,僅憑車馬一項就能養活大半城民。種糧食土壤不算上乘,產的糧在京城、靈州、孟州這些繁華富庶之地也不受歡迎,但緊鄰祁州的膠州、宋州、西北幾個州城常向祁州購糧,原本各州各有所養,除卻少數幾個完全不適宜產糧的貧瘠州縣由朝廷劃撥,民間販賣糧食皆有嚴格管控,糧行鋪子都登記在冊,背後都站著官。」周先頓了頓,眼底充溢著憤恨,「這些年全亂了套了,官府吃商人,商人吃農戶,不打聽不知道,稍一打聽,民間怨聲載道,不過短短數年,前人治世積下的錢糧,年年窮兵黷武,百姓不堪其累。」

  碗底滾燙,宋虔之手指被燙得通紅,他混若不覺,低頭唏哩呼嚕地喝了小半碗粥,用筷子挑肉絲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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