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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觀後背抵著牆,激烈的打鬥突然停止,他感到唇畔熱熱的一大口血順著嘴角溢了出來。

  他手腳俱受了傷,脛骨無法受力,借著搶來的刀拄著身體,想要穩住身形站起身來,手臂不住顫抖,終於勉強站了起來。他眼瞼不斷抽搐,一隻眼睛腫得只剩下縫隙,難以視物。

  「舜欽!」苻明韶滿腔沉痛,顧不得陸觀一身血污,把人橫抱起來,朝孫秀怒吼,讓他趕緊去請太醫。

  陸觀昏昏沉沉,大半時候在發燒,零零碎碎聽得榻前一直有人走來走去,不少話語交纏在一起,他完全想不了事,渾身又疼得睡不著。

  直至吃下藥去,大半個時辰,藥效之下,傷口不覺得疼了,加上藥里的安神成分起效,才勉強睡了過去。

  苻明韶早已脫了龍袍,僅僅著一身單衣,坐在寬大的龍榻上,他一隻手緩緩撫摸陸觀腫脹的眼角,順著陸觀睡下後仍顯得嚴肅的側臉,最後來到陸觀臉上剜去烙痕的刀疤處。

  苻明韶眸色黯了黯。

  「把那個小太監拉出去餵狗,吃剩下的碎骨,丟在亂葬崗各處。」苻明韶陰沉道。

  孫秀恭順道:「是。」

  「讓人給陸觀做幾身衣裳,比著京城書院裡的式樣,做得體面一些。」

  孫秀領了命,正要退出去,聽見苻明韶幽幽地說:「朕這幾日,總是夢見先帝。」

  孫秀沒有抬頭,淡道:「陛下多慮了,前方戰事吃緊,陛下應當多注意龍體,當年先帝禦敵作戰,傳聞說即便險些被黑狄全殲的那幾日,先帝仍殺蛇取膽,用蛇煲了羹湯大補。陛下千萬不能熬垮身子,保住了龍體,才能守得住江山。」

  苻明韶沉默不語。

  孫秀起身。

  苻明韶出了聲:「你說朕封陸觀個官做如何?」

  孫秀不敢言語。

  苻明韶自言自語道:「就封他做個將軍,也不必領軍打仗,留在宮裡養養傷。」突然,苻明韶皺起眉,憋著一股怒意,「怎麼還不出去,下去!」

  四下再無半個人打擾,苻明韶躺到陸觀身邊去,握住他纏滿繃帶的手,他空手接白刃,雙手都受了重傷。

  苻明韶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身上貼。

  陸觀痛哼了一聲。

  苻明韶渾身一僵,火熱的欲望悄無聲息地消沒下去,他目光痴迷而瘋狂地望著昏睡的陸觀,心中湧起興奮。

  這蒼白病態,無力反抗的兒時大哥,讓陷於重重危機之中,幾乎被朝政軍逼瘋的苻明韶,得到些許慰藉。他不敢碰疼陸觀,因此也不敢抱著他睡,只是把下巴挨著陸觀沒有受傷的一側肩膀,睜眼看了他很久,漸漸閉上了眼。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祁州戰場,宋虔之上線……

  我們小宋什麼時候才能進京營救老陸。

  ☆、潛龍在淵(拾貳)

  祁州城外,一個多時辰的激戰過後,風勢突變,朝大楚的軍隊倒卷過來。當時楚軍已圍困住孫逸的大軍,近乎全殲整個右翼部隊。

  白古游極為信任的一名將領採用火攻,風向改變之前,火攻很順利,孫逸節節敗,步兵退回船上之後,火勢繼續蔓延,船隊忙不迭起錨,就在孫逸要撤回城中時,風向倏然改變,反撲向楚軍。

  江風嗚咽,河面上倒映著零星的火光,岸邊堆滿燒焦的士兵屍體,殘肢斷臂拖在水中。

  高高的城牆上,幾道繩索上滑下人來。

  城門緊閉,不允許任何人出入,城外鎮北軍發動的攻擊以失敗告終,大部已退回祁州城內,城牆布滿箭鏃帶來的傷痕。

  宋虔之抓起一把倒插在土裡的鎮北軍旗,順著江邊,向北而行。

  不遠處一行十數人正在挖坑,另有十數人將戰死的將士拖進已挖好的數米深溝。

  白古游長身而立,重甲加身,他深陷在泥里的戰靴拔出,每向前邁出一步,就踩出一個沉重的腳印。

  「大將軍。」宋虔之甫一出聲,就有人來攔。

  白古游神色略有一絲意外,叫住士兵,命所有人留在原地,朝宋虔之豎起食中二指,前後搖動。

  宋虔之跟了上去。

  白古游順著河向東走,沉默不言。

  宋虔之在後面跟著,腳下時不時被絆住,那是戰士的焦軀,河面吹來的風帶著難以形容的腥臭味,木頭、皮肉、骨頭、火油燃燒過後留下的氣味,裹挾著肉眼無法區分的亡靈,飄蕩在江面上。

  耳畔不曾止歇的凌厲風聲,似是人的低聲私語,又仿佛無言責備。

  宋虔之的視線落到白古游肩上,從他略向前勾著的脖頸、彎曲得不明顯的肩背線條,敏銳地察覺出馳騁疆場多年的白古游,也老了,累了。

  「朝廷在緝捕你,何必自投羅網。」白古游站住腳,側過身,目視腳下滔滔江水,靴底踩著草汁與泥濘混合的污穢。

  在宋虔之驚訝的眼神里,白古游坐下來,兩腿分開,他的手搭在膝蓋上,護指的綁帶已完全被血染成暗色。他拍了拍身邊的草,示意宋虔之坐下來。

  「你娘的事,我聽說了,傳到你這輩,周家的門楣,全靠你一個人,觸怒天顏,是為不智,未能護你母親周全,是為不孝。」白古游轉過頭,頭盔下的雙眸里閃動著深邃的睿智,「你接下去的話若是說了,恐怕會犯不忠不義。」

  宋虔之眉毛急速地猛皺起來,他嘴唇翕動,一時間什麼也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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