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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觀想起苻明韶在衢州迎娶當時的太守之女,那一場婚事辦得極其簡陋,後來冊封大典,皇后的母族不夠顯赫,且與苻明韶早已經成親,在周太后的操持下,勉強算是不失體面地混過去。

  陸觀那時不在京城,後來聽人聊起,說皇帝崇尚節儉,連煙花、燈會,全都免了。

  這一次,換成劉贇的女兒,看來要大操大辦。陸觀一時又想到在林舒那裡,林舒拿著戶部的算盤算的那一筆帳。

  朝廷增稅,不知有多少人家又要賣兒賣女,吃不上一頓飽飯。

  自打陸觀住進皇帝的寢殿,苻明韶就搬去暖閣住,在寢殿裡批摺子,無事時能在寢殿裡待一整日。

  因此,陸觀對苻明韶的觀察最為直接。

  他很清楚,何太醫離開前留下的那一句悄聲耳語,並非虛言。

  「皇上,像是中了什麼慢性毒,喜怒無常,時常胸悶嘔吐,臉色發青,食慾消減。」

  比起何太醫會告訴他這個,更讓陸觀詫異的是,何太醫沒有直接將此事告知苻明韶。

  當天夜裡苻明韶離開後,陸觀早早睡下,半夜裡口渴起來找水喝,他一隻手輕按住傷口,緩解疼痛,緩步走到窗前,推窗望去,難得是一夜清朗。

  京城下午就放了晴,此時的夜空,月明星稀,十分好看。

  陸觀一手摸著玉佩,被窗外樹梢上嘰喳的一對兒鳥吸引了注意,待他回神,已經是鳥去梢頭空。

  五日了,宋虔之應該在去孟州的途中,一連數日都在騎馬,腿怕是又磨破了,不知道有沒有人服侍他泡腳,提醒他上藥,吃飯應當不成問題,出京數次,他那點兒貴族子弟的嬌氣早已消磨殆盡。即便知道宋虔之不會再叫苦叫累,陸觀仍覺心中緊緊地被人攥了一下,呼吸猛然一滯。

  微風徐來,陸觀最後向窗外望了一眼,不知道風平峽下,未來幾晚是否也有這樣好的月色,或是怒濤萬里,波詭雲譎?

  ☆、潛龍在淵(肆)

  宋虔之一行人抵達孟州是在離京後的第六日夜裡,天黑後孟州城門就緊閉不開,離京匆促,宋虔之從詔獄出來,身上就沒有任何能夠證明身份的文書、印鑑。

  黑黢黢的城牆上,守城的一名將領拿火把朝下看了一會,隔得很遠,但城下叫罵的聲音讓將領覺得熟悉。

  「龍將軍。」小兵喚道。

  龍金山已手持火把跑下城樓,吩咐人放下吊橋,開城門。

  「去哪兒?」宋虔之等人被龍金山安排上了一架馬車,直奔他在孟州城裡住的府邸。

  宋虔之憋了一肚子問題。

  路上龍金山什麼也沒說,屢次推開車門催促車夫快點,噓寒問暖,不勝熱情,就是不說戰況不談正事。

  宋虔之算明白這一路別想問出什麼來,索性靜了,靠在馬車上休息。

  這時,龍金山才仔細打量宋虔之。京城傳了緝捕令到各州,宋虔之黑了些,也瘦了。龍金山憶起第一次見到這年輕人,一派貴族天生的優越氣質,少年郎皮膚白淨得跟個姑娘家似的,神色也是春風得意,自有一股底氣蘊藏在眉宇之間。現在成熟穩重了不少,眉心總是有一縷褶皺,仿佛在擔心什麼。

  馬車駛入一條小巷,龍金山住的地方是李奇撥給他的一處祖產。李奇隨父親在孟州安家以後,數十年間,小有積蓄,房屋買得幾處。

  進院之後,有兩名小廝過來服侍,給眾人安排客房。

  宋虔之第一件事,就是洗澡。這裡不比在京中,也不比孟州知州的府上有大澡池子,只能角房排隊,一個一個來。因李宣要鬧,宋虔之便找小廝要來一口一人高的大木桶,把李宣剝光泡進去,給李宣一個絲瓜瓤,李宣眼睛睜得大大的,自己就安靜了,專心地擦洗自己的身體。

  一路上風吹日曬,有兩天是冒雨前行,宋虔之聞得習慣了,不覺得身上臭。直到進澡房脫衣服,在散發著洗浴用的香膏味兒的蒸汽中,不由皺眉,把鼻子從脫下的衣袍上挪開,遠遠把衣服扔進一隻大木桶,放到澡房門口去。

  李宣泡著,宋虔之用水瓢往身上澆水,小腿、大腿的肌肉酸痛在熱水刺激下疏散出來,水瓢搭到肩膀,水珠仿佛一片推開的綢布,波紋順著肌肉向下蔓延。

  宋虔之沖得差不多了,渾身舒爽地轉過臉就撞上李宣正定定看他的眼。

  李宣比他年紀還大,眼神卻澄澈天真如同一個小孩。

  宋虔之嘆了口氣,走到李宣身後,給他洗頭,李宣乖乖巧巧地坐在桶里,宋虔之給他搓泡泡,他就玩水,不斷把水向後拍,但基本沒法拍到宋虔之的臉上,僅僅這樣他已高興得手舞足蹈。

  等宋虔之和李宣兩個人都洗乾淨從澡房出來,院中樹下,赤著半身的龍金山已擺好了酒菜,正和許瑞雲聊得熱火朝天。

  許瑞云敞著袍子,沖宋虔之招手:「快點,這酒還不錯。」

  李宣沾榻就卷著被子滾到床里去睡,宋虔之把他的頭髮從頸窩和背下面撈出來,用干布揉了會,馬馬虎虎地攤在枕上,趿著木屐出去。

  許瑞雲示意他挨著自己坐。

  「周先呢?」宋虔之呷了一口冰沁沁的梅子酒,倍感意外地挑動眉毛,「不是很甜。」

  「龍兄弟親手釀的。」許瑞雲往西面亮著燈的一間屋子投去一瞥,努嘴道,「不知道他在墨跡啥,娘們唧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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