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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著硝煙的夜風吹得宋虔之打了個哆嗦。

  門吱呀一聲開了,周先滿臉是汗地衝出來,喘著氣說:「兩千駐軍反了一半,還有一半在秦安山里,城外東北十二里的山坳中,軍曹是孫逸,這個人我沒打過交道,不知道能不能請得動。」

  「孫逸?」房上跳下來個人,把三人都嚇了一跳。

  許瑞云:「等一等。」他朝房上伸出雙手,一臉慈愛,「跳啊,別怕,哥哥接著你。」

  眾人:「……」

  不出意料,房頂上蹲著柳平文,他聲音在風中打顫:「我不跳!會死的!」

  許瑞云:「不會。」

  「又不是你跳,你當然說不會!」

  許瑞雲將袍襟一撩,拇指擦過嘴唇:「上窮碧落下黃泉,你要是死了,哥哥陪你一塊兒。」

  不少人在往這邊看,柳平文一張小臉兒通紅,翻來覆去咬嘴唇。

  「不用你陪我!」

  許瑞雲瞧他眼角閃著光的小模樣,心裡癢得如有千萬隻螞蟻在爬,他手上還殘存著帶柳平文在城裡東躲西藏留下的溫暖滑膩的觸感。

  許瑞雲放柔語氣,哄道:「快下來,哥哥一準接住你。」

  他一口一個哥哥,聽得柳平文滿臉通紅,心臟砰砰地跳,然而柳平文這個人,活到這歲數做過最膽大包天的事不過是從他爹的船上跳下來追宋虔之,他只不過往前探一探身子,分出半隻眼瞥一眼離自己糧米開外的地面,便覺頭暈目眩要倒了。

  倏然間,瓦礫被鐵箭射穿,突如其來的響聲嚇得柳平文腳下一滑,屁股蹭著瓦片如同一個圓球滾了下去。

  天旋地轉之間,柳平文只知道自己抱住了一個什麼玩意兒,太害怕了,以至於他用最大的力氣死死抱住對方。

  「這麼大勁兒,真要勒死我啊?」

  耳畔響起許瑞雲低沉的嗓音,近在咫尺的純爺們兒臉讓柳平文閃電般鬆開抱住的脖子,急急忙忙跳下地,多的一眼也不敢看許瑞雲,一個跨步上台階滑到宋虔之身後,動作行雲流水,只有他自己知道腿有多軟。

  許瑞雲沒再糾纏,朝宋虔之道:「你們方才說誰?孫逸?」

  「是,你認識?」宋虔之眼底一亮。

  「熟得很,咱倆一個坑尿過尿,我去求援,他一定會來。」許瑞雲二話不說出去找馬,牽著馬,朝躲在後面的柳平文勾了勾手指。

  柳平文極不情願地走到他面前。

  許瑞雲大手揉亂柳平文細軟的頭髮,翻身上馬,揮了揮手,丟下一句天亮前回來,大馬躲著箭鏃飛射而出,許瑞雲手提一桿長|槍的英姿消沒在青煙瀰漫的夜色中。

  天快亮時,據守在衙門裡的兵民已有五六百人,每隔半個時辰就得抵抗一波進攻。

  孩子們被藏在內衙的地道之中,連牢房裡都擠滿了人。

  汗臭味、悶熱、孩子的哭啼,每個人呼吸的空氣都有限。宋虔之坐在牢門口打了會兒盹,被踢了一腳,醒過來,借著那點微光,看見旁邊的婦人小心而侷促地將她孩子的腳按得緊緊貼住她的腿。

  宋虔之本想安慰她幾句,到底什麼也沒說,起身讓出這塊方寸之地,上到地面,院子裡到處是人,說話聲分外嘈雜。

  柳平文遠遠看見他,招了招手:「宋大哥,這裡!」

  陸觀遞過手把宋虔之拽到身邊來,一手按住他的頭,在他發頂自然地吻了一下,貼著宋虔之的耳朵問:「睡醒了?」

  「嗯。」宋虔之頭有點痛,「怎麼樣了?」

  「被圍了,在搜集柴火和火油。」陸觀道,「剛才有人爬上房頂想看清楚外面的情形,一探頭腦袋就被射穿了。」

  宋虔之擰了擰眉。

  「吳伯還沒出現?」

  「找來了。」陸觀聲音愈發低,將宋虔之的側臉按在下巴附近,潮熱的鼻息噴在宋虔之耳廓上,「周先在那邊,你睡覺的時候,吳伯死了。」

  宋虔之渾身一抖,被陸觀緊緊抱著,半晌,陸觀察覺到宋虔之身體不抖了,他溫柔地親宋虔之的耳朵,安撫他的情緒。

  宋虔之不住說:「我沒事……我沒事……」他抬頭時眼前發花,仍盯著陸觀的臉應在的地方。

  陸觀只是覺得宋虔之臉色難看,完全沒有察覺這一刻宋虔之眼睛是看不見的。

  片刻後,宋虔之呼吸緩了下來,眼前重新又能看清了,他抓著陸觀的手臂,視線對上陸觀通紅的眼睛,不清楚陸觀是因為吳伯而難過,還是太久沒有休息。宋虔之抬手擦了擦陸觀臉上半乾的血,低聲道:「吳伯怎麼死的?」

  「他拿自己當人肉護盾,將李宣護在懷中,找到衙門來時,他右腿中了兩箭,背上中了三箭,被人抬進來時已經快不行了,熬了不到半個時辰。」陸觀以唇蹭了蹭宋虔之的耳朵,淡道:「吳伯給了我一樣東西。」

  兩人視線一碰。

  宋虔之立刻就知道了。

  這是一件很不尋常的東西。

  就在這時,人群突然騷動起來,一名失控的青年在大叫:「馬蹄聲,我聽見了!好多馬蹄聲!」

  「我們完了……敵軍的援兵到了。」又有人在叫。

  一時間所有人都站了起來,誰也不甘落於人後,一個孩子開始哭,無數個孩子哭成一片。

  領頭的屠夫也控制不住局面,他的聲音被吵嚷的人聲徹底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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