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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會,巧手的宮女便為周太后挽好一個簡單的髮髻,正要裝點步搖時,周太后擺了擺手。

  兩名宮女留下收拾妝奩,貼身的婢女攙扶周太后起身,她似乎習慣了在這樣的時刻,做一個安靜的擺件,她只將自己視作是太后的一根拐杖。

  周太后站在妹妹的寢宮外,又聽見一陣咳嗽,一片樹葉飄下來,粘到太后的頭髮上。

  「太后……」婢女剛剛出聲,要伸手去摘,就見周太后已從自己的發上摘下那片落葉。

  周太后凝視著手裡的落葉,半晌,遞給了宮女。

  宮女鬆了口氣,將落葉小心收在荷包里。這是太后的一個怪癖,偶爾是樹葉,有時是落花,太后曾說,沾身即是緣法,都應好好收藏起來。

  「你留在這裡。」周太后吩咐道,將外袍攏緊,走進周婉心的寢宮。

  ·

  白髮蒼蒼的杜醫正跪在一身便裝的皇帝跟前,謹慎地回話:「就在這五六日間了。」

  「毫無辦法嗎?」苻明韶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手裡的一本奏疏。

  杜醫正遲疑道:「若是陸神醫在,還有一線生機。」

  苻明韶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太監總管孫秀朝杜醫正做了個手勢,杜醫正吃力地起身,他這一把老骨頭大半夜被火急火燎宣進宮,也有些吃不住。

  苻明韶丟開奏摺,往後仰靠在椅上,定定地盯著大殿頂上的一朵蓮花,他的雙臂張開,無力地垂在扶手上。

  消得片刻,輕緩的腳步聲令苻明韶睜開眼,他語氣充滿難以言喻的疲憊,壓根是他這個年紀不應該有的消沉。

  「孫秀。」

  「奴才在。」

  「禮部擬的嬪妃名冊,在何處?」

  「在承元殿的書案上。」孫秀眼珠一動,輕輕地向帝王投去一瞥,又不動聲色地垂下眼,一句話也不多問。

  殿內沉沉的冷香是柳素光留下的,給皇帝安神所用。

  「去取。」

  「是。」

  「把香爐給朕撤了。」

  「是。」

  苻明韶露出一個厭煩的表情,感到小腿肚子痙攣一般突然跳動了一下,卻只有一下,再也沒有動靜。

  「柳素光留的香料都收起來,朕的寢殿裡,不許用香。」

  孫秀恭敬地端起香爐往外退,退至門檻處,不用回頭看,他也知道應該轉身。

  苻明韶在椅子裡攤了一會,在桌上鋪開一張紙,捉起筆來,御筆親書,落下宋虔之的名字,寫了一封命宋虔之立刻回京探望重病的母親的書信。信中毫無皇帝的架子,僅僅以表兄弟的身份,字句懇切,委婉言明周婉心數日前突然讓侍女帶來先帝所賜的玉牌,當時御駕正要從夯州啟程,念及周婉心身子不好,所以留她在太后身邊,慰以親情。

  回京後安定侯請旨入宮探望過一次,當夜周婉心便開始咳血,因病情迅疾,命宋虔之立刻回京探視。

  苻明韶吹乾紙上墨痕,冷漠地望著紗簾,出了一會神,慢條斯理地取信封裝好,命太監拿去封火漆,送到兵部秦禹寧手裡,讓他以最快的速度遞給宋虔之。

  宋虔之。

  收到周氏的催命符,他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苻明韶嘴角微微翹了起來,他一起身,宮侍連忙向一旁讓開,惶惶不安地留神皇帝要做什麼。

  只見苻明韶走到窗邊。

  一名宮侍上去正要推窗,被苻明韶阻止住:「讓朕自己來。」

  空氣帶著草木微微濕潤的潮氣,混雜了不知名的花香,聞起來使得胸臆之中黏糊糊的一片。

  苻明韶卻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臉上現出滿足。

  ·

  離開麒麟冢返回溯溪的途中,宋虔之一行還去了一趟容州,整座容州城儼然已經擺脫了死氣沉沉的疫病。據沈玉書說,已經恢復了爆發疫病之前的一半繁華,都在休養生息,各家重新分地,糧種還沒下來,但已接到戶部的第一批糧,已經分發到各家各戶。

  宋虔之脫下濕襪子,繼而敞開袍子,脫光泡進熱澡池子裡。

  周先突然跳進來,嘩啦一聲水花四濺。

  宋虔之抬起就是一腳,踹在周先屁股上,周先沒站穩,雙臂撲騰著什麼都沒來得及抓住,喝了一嘴洗澡水,滿面通紅地從水裡冒出頭來,喘息道:「小侯爺!」

  「別鬧。」宋虔之往後一靠,聽見木門被推開。

  濃白的霧氣里,陸觀脫下衣袍,搭在木架上,坦蕩蕩地走了過來。

  宋虔之的視線從他的下巴滑落到他的腰,再到肌肉結實的腿,臉孔突然通紅。

  陸觀布滿已不太明顯的傷疤的身軀泡進熱水裡,水波溫柔地蕩漾開一圈一圈的細波,他走到宋虔之的身邊,從浮在水面的木盤裡抓起布巾,示意宋虔之坐到他腿上。

  宋虔之熱得出汗,汗水滑入熱水裡,了無痕跡。

  「楊文辦事還挺快的。」宋虔之心煩意亂地閉上眼睛,滑潤的熱水溫柔地包覆著皮膚,令他格外能體察到與陸觀皮膚相貼的部分。

  「要是戶部給兵部的糧也這麼爽快,問題就解決了。」

  陸觀的聲音低沉而充滿磁性,聽上去有那麼幾分疏離,宋虔之卻恰好著迷於這種疏離感,聽著總覺萬分勾人。宋虔之感到陸觀搓背的力道恰到好處,迷迷糊糊地想睡覺,又聽見陸觀叫他抬手,他就抬手,布巾擦著他的胳膊,擦完陸觀的手在揉他的手指,每一根手指都被揉得懶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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