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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先。」
白古游重複周先的名字,點點頭,道:「敢隻身一人來我鎮北軍中,小兄弟這份勇氣,值得本將敬你一杯。不過今夜要作戰,此時不便飲酒,改日本將請小兄弟吃酒。」
周先眼中一亮。
「多謝將軍。」
「宋賢侄……」白古游正想說點什麼,正好對上還在猛吃猛喝的宋虔之,臉色頓時很精彩。
「唔唔,」宋虔之努力咽下口中的食物,抬頭道,「大將軍。」
「你年紀小的時候,本將還到府上看過你,不記得了?」
宋虔之睜大眼睛,想來想去,想不起什麼時候見過白古游。
「恕晚輩冒昧,真不記得了……」宋虔之號稱過目不忘,是真有這本事,但凡他看過的東西,見過的人,幾乎不會忘記,但他想不起來白古游,於是問,「不知當時晚輩年紀有多小?」
「三個月。」白古游道。
宋虔之:「……」
「你滿月時本將就該去的,奈何當時不在京中,等回京時,你已有三個月大了。你娘這些年,過得還好罷?」白古游眸中湧起讓宋虔之看不分明的情緒。
宋虔之莫名其妙,答:「一直病著,大夫說能熬過這個春天,就該有所好轉。」
白古游嗯了一聲,看上去像是在神遊天外。這頓飯除了宋虔之是真吃得快撐了,其餘三人各懷心事,吃完以後,陸觀扶著已經走不動道的宋虔之。
宋虔之還在絮叨軍中的伙食可真不怎麼樣,這麼吃幾個月真的要完,不知道瘦成什麼樣。
三個人,一間營帳,帳篷是很大,只是三個人住著著實有許多不便。
周先身上許多地方上藥不便,宋虔之過來給他塗藥膏,無奈道:「瞻星在的時候不覺得,現在不在,我還挺想她的。」
周先赤著上身,脖頸微紅,笑意中帶著些許難言的不好意思。
「喂,這些日子你沒對我的貼身婢女動手動腳吧?」
周先倏然瞪眼:「我怎麼會?我是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不會說自己是正人君子。」宋虔之手黑地按周先身上一道傷口,藥膏蜇人,周先閉嘴了。
「我跟你說,瞻星和拜月這兩個婢女,打小服侍我,眼界都很高,你要是看上了呢,沒有八抬大轎,免談。而且只能做妻,不能做妾。」宋虔之揮舞著手上舀取藥膏的木片,指了指周先臉上的疤,繼而放輕動作給他上藥,警告道,「你那些個風流債要是搞不定,就別打小姑娘的主意。」
室內一片靜默。
宋虔之心道:這樣就嚇退了?完了完了,真要把周先嚇得不敢打主意了,讓瞻星那小丫頭知道,還不在他的洗臉水裡吐口水?
「餵……」宋虔之琢磨怎麼起個話頭。
「麒麟衛不許娶妻,弟兄們都是光棍,再說。」周先話聲低了下去,「都是刀口上舔血的命,何必連累旁人。」
「都跟你說麒麟衛要裁了,往後你是秘書省的人,你還跟白大將軍說了,你是我的人,這要是讓他知道你說謊,你敢跟白大將軍說謊嗎?」
陸觀實在聽不下去「你的人我的人」了,把宋虔之拽起來,坐過去三兩下給周先上完藥,推著宋虔之坐到中間那張行軍床上,脫下他的靴子和褲子。
宋虔之堅決反抗:「哎哎哎……陸舜欽,你幹嘛啊,我要踹人了!」
陸觀在宋虔之腳底水泡上一按。
宋虔之嗷了一聲沒聲兒了。
陸觀先讓宋虔之泡了腳,把他的腳抱在腿上一個個挑破水泡上藥。
營帳里安安靜靜的,周先側著身對著另一邊,不知道睡沒睡。
宋虔之收回偷偷摸摸的眼神,極其小聲地說:「餵。」
陸觀抬頭看他,眼前晃過一個影子,額頭便被宋虔之親了一口。
宋虔之已經又端正地坐好,看著陸觀低頭認真地往他腳上上藥,左半邊臉與脖子都紅了。
☆、妙女(拾)
半夜裡帳篷外面響起軍隊集結的聲音,宋虔之被吵醒,在陸觀的懷裡動了一下,被陸觀一把按住。
宋虔之清醒了一點,豎起耳朵聽了一陣,帳外有人跑過的腳步聲、紛雜的馬蹄聲、呼喝下令的人聲。
「大人,我們去嗎?」周先翻身坐起。
宋虔之以徵詢的目光看陸觀。晚飯時白古游提到今晚要作戰,卻沒有詳述,也沒有說要他這個監軍做點兒什麼。
果然,陸觀把宋虔之往被窩裡一塞,下地去穿衣服。
「你們不去,我去看看。」
宋虔之剛冒出一個頭,被陸觀拍了一下,只得縮在被子裡。
「馬上回來。」陸觀低頭在宋虔之前額以嘴唇碰了一下,旋即一陣風似的出帳門去。
宋虔之吁出一口氣,凝神想了一會,小聲道:「周先,你睡了沒?」
幾乎是同時,周先道:「小侯爺……」
「你說。」宋虔之翻了個身,趴在被窩裡,手抻住被子兩邊,把自己裹成個粽子,僅腦袋動了動。
「侯爺剛才想說什麼?」
「沒,隨便聊聊,外面這麼吵,睡不著。」宋虔之半夜醒來以後,總是很難入睡。
「要不我們也去看看?」
宋虔之很想出去看,他想了想,說:「算了,陸觀有他的判斷。你不覺得,他話雖然少,看問題卻很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