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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虔之遠遠看見陸觀,左顧右盼,走到他的面前來,笑著問牽著馬繩斜立在陰暗巷口的陸觀:「陸大人不是來接我的吧?」

  「不是,辦完事你就先回去,我還有點事。」

  陸觀鐵青著臉,一看心情就不好。

  「皇上訓你了?」宋虔之站到他的旁邊,將身子隱在陰影中,也望著李相府門口。

  夜涼如水,無星無月,唯相府門上那兩盞燈投落下的微弱白光。

  陸觀不答,靜靜的站著。

  宋虔之在陸觀旁邊等,陸觀奇怪地看他一眼,問:「宋大人不是在等我吧?」

  宋虔之笑著說:「不是啊,不想現在回去,在這兒站會兒,你等你的,我站我的。」

  莫名其妙。陸觀心道,便不去理他,緊緊盯著李相的大門。

  今夜陸觀進宮本想直截了當地問明這一切是不是苻明韶設下的一個套,就是要利用這件命案把李相從高位上套下來,若他的猜想屬實,那麼苻明韶便是在利用他。陸觀並不介意被他利用,許多年前,陸觀就已經知道,朝政鬥爭只有陣營立場,沒有對錯,只是苻明韶完全可以對他坦言相告,就像在衢州時一樣。

  隨著時間流逝,眼前嬌生慣養的小侯爺哈氣搓手跺腳的小動作越來越讓人難以忽視。

  「你到底杵在這裡幹什麼?」陸觀忍不住問。

  「站一會兒啊。」

  陸觀翻身上馬,宋虔之立馬攔到了馬前。

  陸觀:「……」

  「我請你喝酒,去章靜居怎麼樣?」

  「不去。」

  「章靜居不行嗎?宜春苑,朱骨樓都行啊。」宋虔之站在馬畔,手拽著陸觀的馬韁,一臉的「我就是賴皮你能把我怎麼樣」的表情。

  陸觀被他的行事風格徹底打敗,頭痛地拽了他一把,將他扯上馬背。身後多了一個人,宋虔之還將手環過來虛環著他的腰,陸觀整個身軀都僵硬了。

  「走啊陸大人,認得路嗎?先掉個頭,這條路走到底,再往東……」

  陸觀幾乎是被宋虔之拉拉扯扯拽進的章靜居,宋虔之熟門熟路點了個琵琶娘在外面彈,姑娘來了兩撥,他都沒看上。

  「你到底想做什麼?」陸觀想回去了。

  「跟陸大人匯報啊。」宋虔之壓低聲音,湊近些許。

  剛喝過酒的面色和嘴唇都顯得紅潤,陸觀心不在焉地移開目光,聽見宋虔之低聲說:「李相那日不是被兵部絆住了,是他一念之間,突然決定不去見樓江月。他運氣也真好,這下要怎麼把李相拉下馬倒是難辦了,他只要推說一句不知道,就什麼都能撇清。皇上這次的局設得太爛了,你說,怎麼給他揩屁股,我是沒主意了。」

  陸觀一口酒噴了出來。

  「……」宋虔之閃得快,袍子上仍沾了點,他眉頭一皺,心想算了,沒和陸觀計較。

  陸觀神色好氣又好笑。

  「這種事你就這麼跟我說?」

  宋虔之無辜道:「那我要怎麼跟你說?焚香沐浴,齋戒三日?」

  「這是章靜居,人來人往……」陸觀陰沉著臉,抓住宋虔之的領子,把人拽得近些,宋虔之癟著嘴,他已經喝了快一壺酒,眼睛裡仿佛有水霧。

  陸觀突然腦子空白了一下。

  「我說話這么小聲,誰能聽得見啊?」宋虔之忍不住掙了一下,坐回去,大聲地叫道。

  屏風後,琵琶娘的聲音答:「奴家能聽見,先前二位嘀咕的,奴家可沒聽見。」

  陸觀:「……」

  宋虔之得意地揚起眉毛:你看。

  兩壺酒喝完,陸觀猶自不夠,他沒怎麼說話,一杯接一杯在喝酒。

  宋虔之邊聽琵琶邊跟著唱了幾句,他嗓音清澈,唱起來跟女人纏綿的情意不同,別有一股味道,讓陸觀心裡的鬱結紓解了些。

  今夜苻明韶顯然是沒有召見李相,叫太監去請李相進宮,包括那一巴掌的震怒,都不過是做做樣子。陸觀既煩躁又茫然,他進京的所有信念,都只是憑著當年那一腔熱血,以為到了時候報效朝廷,為大楚百姓做點事。

  苻明韶就是那個把百姓疾苦放在心裡的皇帝,但他需要一個忠於他的朝廷,否則養著一群欺上瞞下的蛀蠹,永遠不可能讓苻明韶一展抱負。他願意做苻明韶手裡的這把刀劍,哪怕將來史官不會寫他一筆好話,只會將他寫成是玩弄權術陰謀的小人。

  可就在今晚,陸觀突然意識到,苻明韶也許已經不是當年在衢州那個唯唯諾諾空有一腔愛民心愿的皇子。

  纏綿繾綣的琵琶曲中,宋虔之笑著問:「陸大人怎麼還不成親?我認識不少名門閨秀,改天給陸大人介紹兩個。」

  陸觀沉默地看著宋虔之。

  「要娶自己去娶。」陸觀沒好氣地說。

  「我才不成親。」宋虔之扭過頭去,側臉看著很是惆悵。

  不該去管他。陸觀心道。

  「為什麼?」

  聽見陸觀的問話,宋虔之略帶天真地眨了眨眼,對著四折的美人屏風,仿佛能看穿畫上的國色,正正望見屏風後玉指纖纖的琵琶娘。他捉起杯來淺淺抿了一口,說:「聲色過眼雲煙,娶了妻,又不能好好寵著她,豈不是造孽?」

  陸觀眉頭一蹙,想到李相別院旁邊那所宅子。

  「世上舉案齊眉的夫婦多的是,你這話未免以偏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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