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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書省直接受命於皇上,你有幾個腦袋瞎打聽?」陸觀充滿戾氣地說。
宋虔之不由暗贊陸觀這個黑臉唱得好,他就出來唱白臉。
「跟李大人無關,只是跟來的那人有關。樓江月在宮裡犯了事,臘月初三那天下午他在哪裡至關重要。本就與李相無關的事,你不必怕,若是與李相有關,我直接叫人把你抓到秘書省去問就是,何必親自跑來。」
管家一臉思索的模樣,道:「臘月初三下午,樓江月來過,他與老爺本約在這裡見面,後來老爺那邊傳話說來不了。老爺很喜歡樓江月的詞,不止一次請他過來談談詩詞。每次短則半個時辰,至多是一個時辰。那天老爺沒來,樓江月一聽老爺過來不了,就走了,茶都沒來得及上。」
「這有什麼不便說的?」陸觀硬邦邦地問。
宋虔之擺了擺手,道:「李相推舉的樓江月去給皇上寫賀詞。」
陸觀:「????」
宋虔之一臉的你不懂。起身跟管家說過兩天興許還要過來問話家裡不要沒人云雲,把陸觀拖走了。
出門時陸觀搶先一步擠出門去,左右看看,把馬解下來,才在外面跟宋虔之招手。
宋虔之坐上馬背,哭笑不得:「幹什麼,做賊似的。」
陸觀一鞭子抽在馬背上。
路上陸觀沒忍住問宋虔之,為什麼李相推舉的樓江月,管家就不便說了。
宋虔之簡直不想理他。
陸觀便不停把腳脫出馬磴子去踹宋虔之的小腿。
宋虔之忍無可忍地靠在他懷裡,以剛好陸觀能聽見的音量說:「為什麼兩個寫賀詞的詞人,要有一個民間的,就是皇上想聽民間詞人說說話。樓江月跟李相要是有牽扯,皇上還會讓他進宮去嗎?」
陸觀皺著眉。
「你們京官真難懂。」
宋虔之靠著陸觀寬闊的胸膛,感覺渾身都很舒服,仿佛有一隻安全的手掌,將他包裹在了其中。
這感覺在宋虔之,從未有過,他耳廓發紅,想跟陸觀再多說兩句。
「你在衢州不是皇上的智囊嗎?」
「誰說的?」
宋虔之總不能說是太后說的。
「你別管,反正大家都知道了,你給皇上出了不少主意,一大堆人看你不順眼,才把你發配了。」
陸觀莫名其妙:「我自己都不知道。」
「那你跟著皇上從衢州上來,就有從龍之功,怎麼會被留在衢州?」宋虔之下意識扭頭想去看陸觀的表情。
馬匹晃晃悠悠,他的嘴唇從陸觀唇下那一小方皮膚,羽毛一般擦了過去。
宋虔之登時愣了愣,裝作什麼都沒感覺到,埋下了頭。
「說了我把個少年辦了,再不信,老子就把你也辦了。」陸觀惡狠狠地說,嗓音里夾雜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
宋虔之:「……………………」你就吹吧,有那本事連女人的小衣都不敢碰。
為了防止被陸觀從半路扔下馬背去,宋虔之留著這話沒說。
☆、樓江月(拾肆)
已近申時,路上有人在賣熱氣撲鼻的湯圓,開鍋一剎,白氣四溢。
「哎,陸大人,停,停一下。」坐在馬前的宋虔之突然叫道。
陸觀怎麼也想不到,這個時辰宋虔之想跑去吃一碗湯圓,他中午不是吃了一海碗的海鮮面嗎?一塊渣都沒漏下。
「這家老陳師傅的紅糖湯圓可是一絕,全大楚也找不出這麼好吃的。」宋虔之搓著手,凍得有點流鼻涕。
陸觀不覺心一軟,反應過來時已經找位子坐下。
「來嘞,一碗八寶芝麻一碗玫瑰紅糖。二位慢用。」
宋虔之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下去,燙得直吸氣,滿意得眼睛眯了起來,吁出一口白氣。
陸觀眉頭一擰。
吃了一口,神色變得十分微妙。
宋虔之笑嘻嘻地問他:「好吃吧?」
陸觀嗯了聲。
「從立冬賣到元宵節,過完正月十五,就不出攤了。」這家的紅糖是秘制,帶著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氣,且糖味兒甜而不膩,滑而不肥。宋虔之舀了一顆遞到陸觀眼前。
「?」陸觀臉紅地看了一眼,僵硬地張嘴。
「好吃嗎?」宋虔之得意而充滿期待的眼神看著他。
「嗯。」陸觀猶猶豫豫著要不要還他一顆芝麻餡的,宋虔之卻已埋頭大吃起來,三兩口便把一碗十二個湯圓吃淨,末了連湯汁都喝得乾乾淨淨,催陸觀快點。
「都沒事了,著什麼急?」
「陪我去一下烏衣巷。」
陸觀似有些不悅,三兩口吃完了湯圓,起來付錢,摸了半天還是宋虔之給的錢。
烏衣巷口通往一間不小的米麵鋪子,鋪子外歪著一架破破舊舊的板車,四個孩子在板車上玩耍,一個穿著邋遢臉色發灰的小姑娘頭上扎著一個花環,男孩臉色發紅地朝著她作了個揖。
宋虔之讓陸觀把馬拴在外面。
陸觀威嚇了跑過來打轉的兩個男孩一聲,他口中清咤如雷低沉。兩個孩子頓時作鳥獸散,跑遠之後還不斷回頭打量可怕的大叔。
兩人並行著往烏衣巷裡走,空氣里有一股爛菜葉子味,家家戶戶門口放著一個竹條筐,兩人並著走且有些擠。
陸觀執拗地不肯朝前或是落後半步。
路上宋虔之不曾跟他說話,只是每到一扇門外,抬頭看一眼門牌,最後在寫著一百四十號的門外站下來,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