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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那個紅毛野人?那豈不叫雪上加霜,更慘!都已經搞得全身上下沒處舒坦了,他才沒興趣再搬石頭砸腳自找罪受。

  「放心,我想雲弟該有辦法讓那些湯湯水水的好喝些。」揚唇笑了笑,古天溟緩緩摩挲著微曲的背脊安撫,好半晌, 儘管頭不搖了也依舊埋在他懷裡不依。

  須臾間,滿悅之情暖溢於心,微挑的唇弧又盛綻了幾分。

  這傢伙,難得這麼依賴他呢,這是不是也代表著——終於敢相信他了?

  「咳咳咳咳咳!」

  款款情深蜜意正濃,偏是有人悍不畏死地橫插一嘴,而且還似怕沒人理地咳得宛若肺癆患者。

  被這麼一打擾,徐晨曦才猛然省起在場的不光只古天溟一個,好象……這傢伙的老頭也在吧?

  ……

  ……這下和姓古的關係真是跳黃河也洗不清了……

  自暴自棄、慢吞如蝸地從人懷裡探出頭,就見雷羿正一臉尷尬地扭著腳趾尖,而除了這個還杵在面前的大活人外,放眼所及又是一片的模糊黑漆,就連片刻前魂赴陰曹的馮猶父女也已沒了蹤影,只剩淡淡的血味在夜風中飄蕩。

  「有事?」毫無起伏的音調,平板又簡短,若不是看著人唇蠕而動,實在很難想像這是出自古天溟那張可比蘇秦的舌燦金口。

  「咳咳,古老爹……老爹要我傳句話,他、他說……」看著自家老大一口越發耀眼的白牙,雷羿就越沒法把話說得乾脆。

  「小羿,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我今天的耐性不太好?」

  比起前句不冷不暖叫人摸不著腦的簡潔,這回問語不但多了幾許緩頰字眼也多了份閒適,聽得人卻更是垮了張巴掌小臉,旁人也許還聽不明白其中玄機,他這個已受十餘載荼毒的若再聽不懂,就乾脆出門直接沉湖算了。

  吸了口長氣壯膽,雷羿努力說服著自己伸頭一刀縮頭也一刀,大不了明兒個就捲鋪蓋投奔在潯陽掏賊底的小暘暘,拐人混個三年五載地再探風頭,屆時就算那隻狐狸腹里綿針一肚子鬼,千百個日子該也懶得跟他計較了。

  「老爹說:讓人驚擾到貴客本門難辭其咎,改日定備薄酒一席權充壓驚賠禮,還有,折騰一晚徐公子想必也想儘早覓個靜處歇息,然門裡余房一時難以整頓妥適,所以看公子是否願意屈就……要命,不玩了,再照老爹那文縐縐的背下去不累死舌頭也打結,反正意思就是問小夜夜要不要跟我回去窩一晚啦。」

  「你那麻雀窩也能叫『靜處』?」

  發話的語聲依舊不急不徐甚至猶帶著點笑意,雷羿卻是突地又一個冷顫頭皮開始發麻。

  就知道這活兒是件苦差接不得,難怪剛才薛老頭自告奮勇攬了死人的差事走,他不過也只慢了那麼一點點,奈何在場的也就他們兩個講得上說話的分量,早知道扛也要把耿子那老實頭從崗上抓下來擋箭。

  「冤枉啊老大,話是老爹說的,我只是九官一隻負責傳話而已,不過我是非常樂意照顧小夜夜啦。」竭力澄清著自己的無辜,雷羿只差沒指天畫地咒誓,只要能確保他的麻雀窩別變成空空如也的和尚廟,別說委屈當只鳥了,要他每天少睡兩個時辰學晨雞報曉都行。

  「真心話?」

  「我發誓!」

  唇挑,又是一個意味不明的恐怖笑容,雞蛋裡挑骨頭的男人顯然不怎麼想就此作罷。

  正當想找個替死鬼解悶一個想安然鞠躬下台,兩造雙方使出全勁準備舌槍唇劍一番大戰時,一句困意十足的咕噥恰如盆冷水當頭澆下。

  「哈嗯~你們到底還要吵多久?給不給睡啊?」懶懶打個呵欠,話題的當事人已是睫簾半掩快要睜不開眼了。

  舊傷未愈又讓人在床上纏了一個下午,加上那記「指禁煞」幾乎耗盡所有內力,他現在還能醒著沒昏死就已實屬不易,再沒精神聽這兩隻吵人的閒話家常。

  「……跟我回房?」低低輕問了聲,古天溟難能確定人定是聽懂了那番嘮叨里不言可喻的含意,卻無法確定人是否介意,哪知話才出口,倚在胸前的腦袋便伴著瞌睡蟲大力點下。

  「……不怕沒給我爹個好印象?」半開玩笑的語氣,琢磨片刻,古天溟最後還是決定把話挑明,不久前那句「都不是弱者」不單是說予人聽的花言巧語,也是從承認這份情起時他時刻提醒自己的對等……

  誰也不是誰的附屬,誰也不能替誰決定,他倆可以將後背向與地信賴、可以疲累時地暫倚,卻誰也毋需斂翅收翼在誰的臂膀下棲息。

  就因為自己已立於太多人望其項背的頂峰,所以對這滿心坎坷傷痕的男人他更戒慎提醒著自己時時謹記,記著初識時的瀟瀟秋雨里,那抹即使泥濘滿身也依舊挺拔不屈的傲然形影。

  「怕有什麼用?」嗜睡地又是一個無聲呵欠出口,徐晨曦努力撐開眼皮睨了眼頭上兀自喋喋不休的吵人蒼蠅,嘀咕聲里俱是不耐:「又不是第一天跟你擠一張床,哪間房有差嗎?再說該做不該做的都……還裝什麼鬼純情?」

  重新把頭朝面前的溫暖埋去,模糊的語聲漸如蚊蚋:「管它的,反正你爹娘不早就知道我打哪坑哪谷出來的?猴穿了衣也還是猴,難不成還指望多了層皮就真能變成人……醜話先說在前,我可沒擎雲的本事討人歡心,你自個兒看著辦。」

  「這麼想得開?」

  即使人滿臉倦色話答的似是漫不經心,卻多少仍看得出墨瞳里的那份落寞,唇微抿,古天溟心底立即有了決定。

  不管有多難,他都誓將這份常人皆有的親情關懷捧到這人兒手裡。

  如果爹娘知道晨曦會比任何人子女的都更加珍惜他們的心意,該不會捨得就為了世俗偏見而摒棄這麼個「半子」吧,怕的是到時候,在這個家裡頭他就只剩忝居末位的份。

  「……想不開也沒用,又不是我說了算……反正你的爹娘你搞定……」就在古天溟以為人睡著了打橫抱起朝自己房裡走時,呢喃般的低語卻突然自胸前幽幽傳出,令他更加確定了人並非如所說的不在意。

  「那不成,各頂各的天,好歹你得分一半盡點力。」唇棱微勾漾著幾分狡黠,古天溟開始盤算轍把頂上的兩尊菩薩全「轉讓」出去,剛好一人分一個。

  至於自己,最後就最後倒也無妨,做人兄長的本就該大方點,再說他缺的還可以向懷裡人討去。

  「……我?我能……哈嗯~做什麼?」忍不住好奇地微睜眼,卻是一句話還沒說全呵欠就又管不住地溜出嘴,半張的眼皮也跟著撐不住地掉下來。

  「累了就睡吧。放心,絕對是你最擅長的。」伸手覆上睡眼惺忪的臉,古天溟將人重新按回胸前安枕,微挑的薄唇越見算計地高揚。

  「……擅……長……」難敵睡意地入夢漸沉,呢喃聲猶鍥而不捨地自唇間斷續逸出。

  「乖,先睡,本山人自有妙計就是了。」

  是妙計哪,笑眼彎彎微瞇了瞇,古天溟復朝著自己的院居緩步徐行。

  論真格的,他們這一家子名頭雖大其實也不太難搞,同常人般各有所好,而趨吉避凶知人善用恰恰正是自己這「當家的」強項。

  諸葛女俠的罩門自是他這個獨子無疑,而古大俠功夫再好也拗不過的,除了前述女俠外就是那位名為拜把實則敬尊為長的薛大長老是也,至於這把年近古稀卻心如赤子的「宗斧」……一個酒字再無其它。

  老人家嗜酒如命,在門裡已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總是長吁短嘆著「曲高和寡知音難尋」,若叫人曉得了他懷裡這小子既有酒膽又有酒量,怕不整日捧著酒罈巴著不放,如果這樣還做不成忘年好友……

  呵呵,他就教唆人喝光那一窖的美酒。

  清風徐拂天光微亮,漫步在晨曦間男人算謀著的其實還有份私心。

  那一夜懷裡人兒微醺的醉酒風情實叫人難忘,偏是那無底洞的海量也同樣叫人難以不記得,害他想著念著卻望門怯步,如今難得的好機會一石二鳥,他可是萬分期待等著坐收漁人之利。

  破曉晨光中,疊影的身形漸行漸遠終於消失在樓閣亭檐間,偌大庭園裡就只餘一抹拉長的人形的暗影在斷垣殘壁間搖頭擺腦。

  什麼叫該做不該做都……欸,沒說完的應該是「做了」,問題是什麼是該做、什麼又是不該做?到底都做了什麼啊~~

  苦惱地又是搔頭又是蹙眉,叫好奇給攪得心癢難忍的少年最後猛眨了下大眼,剎那迸出的神采直叫那剛冒出頭的朝陽也失了顏色。

  他決定了!握拳擊掌,雷羿咬唇痛下著決心——

  就算前途多災多難,沒理出個水落石出前他絕不出洞庭一步,就不信還搞不清這些個該做不該做的,再說天天粘在小夜夜身邊,他也不信還看不到某人的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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