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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樹下有一塊很大的龜紋石,將布袋背心攤在上面,金針共有九系長短,每系九根粗細,為了區分,用金木水火土加日月天地來編碼,從八十一根金針里選出第金系,取在足太陽膀胱經脈絡,大椎大抒雙側刺針,再取木系水系在心俞、肺俞雙側刺針,取火系土系在胃俞、腎俞雙側刺針,土系日系在肝俞脾俞刺針,每一區域刺針都要同時施以內力逼出淤血直到血色變淺,再無流出方止。

  試到半程,梅千嶺的出血依然不那麼理想,小仙只好準備好的陶缸放入澗水煮沸,同時研究了他兒時患病的處方,不看不知道,那處方上的藥竟都十足虎狼兇險,毒物也占了七層多,那位神醫dangnian不知有包天的膽量,敢對一個孩子下這樣的藥量,果真是死馬當活馬醫嗎?

  等水溫上來,便將火滅掉,接下來是將梅千嶺的衣物悉數褪去,赤條放到熱水裡行針。在熱力的疏導下,血流速度加快,放血會順暢許多。只是這樣也會加速疫毒的攻心速度,需要儘快完成放血工作,然後用藥鎮止毒素內行。

  也不知是熱水的激盪,還是被針刺的疼痛喚醒,梅千嶺在全身赤條被浸泡在缸水裡時醒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環境,以及一張很熟悉卻又覺得許久不見的臉。

  “小…仙?”他囁嚅著乾裂的嘴唇,忽然覺得好渴,“好渴…”

  本想問他這裡是哪裡,自己和他怎會在此,可還是抵抗不了甦醒後的第一個生理機能——找水。

  小仙正專心在他頸側行針,當然不可能半途而廢為他取水,便騰出左手,從缸水力掬出一捧遞到他嘴邊:“喝吧。”

  “這水…”梅千嶺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正泡在水裡,有了一絲疑惑,“能喝?”

  小仙說:“無暇思及清潔與否,你昏迷了三天,米水未進,若再不飲水的話,我看放完了你的血,你也早乾死了。”

  梅千嶺聽他這麼說,才勉強深處伸頭舌頭舔了一口,入口略有咸腥,那是混入了自己污血才有的味道。

  胃裡突然翻江倒海的想吐,他連忙歪過頭嘔吐,吐出一點胃裡的積液,口腔里頓覺苦澀無比,連眼淚都情不自禁淌了出來。

  “可好了?”他艱難地吐出一句,覺得比死了還難受,

  “快了,再等等。”小仙不敢鬆懈。

  梅千嶺雖清醒了大半,脖頸酸軟無力,方才那一嘔已經耗盡了最後一點力氣,只得將頭墊在小仙肩膀里,邊倒著氣,便盯著小仙的側臉半闔著眼目笑:

  “在我這個將死的人身上浪費氣力,值得嗎?”

  “少廢話。”小仙冷漠地說,將針刺在他背後的椎穴上,梅千嶺身子向前一挺,後脊上的兩片肩胛突了出來。

  這針紮起來很疼,一般人受不得,但梅千嶺還是受下了,小仙很寬慰。

  又堅持了一個時辰,梅千嶺幾度昏厥,小仙不得不靠丹藥為他續命,為了減輕他的痛苦,又點了他的麻穴,但這種麻痹感維持不了多久,也不利於血行,因此只用了一次。

  在他後背行了最後一針後,終於大功告成。

  小仙的內衣被汗濕透,不顧整理自己,將梅千嶺裹了衣物抱出了陶缸,仍放到塌輦上平放好,又逐個出血點為他上藥擦身,運氣按摩。這樣又折騰了一個時辰,終於完成了全部工序,小仙虛脫的靠在樹神上休息了好久,無意發現左手背上,赫然出現了一塊銅錢大的血斑,而這處正是前天在梅府地洞裡被幽夢冥蘭招惹的蚊蠅叮咬之處。

  不禁震驚,難道傳播疫病的不是幽夢冥蘭,竟是那蠅蟲?

  如果這個猜想不錯的話,幽夢冥蘭也絕非島上疫病的肇始者,正相反,它既能與這蠅蟲共生,根據相生相剋的道理,也一定是這蠅蟲攜帶疫毒的克星,也就是說,疫毒的解藥,正是幽夢冥蘭。

  這個猜想讓小仙十分亢奮。

  為了證實,他決定拿自己當試驗品,用喬景天送來的幽夢冥蘭治療疫毒。

  他把唯一的外衣蓋在梅千嶺身上以幫他取暖,然後架起陶缸的柴火,將幽夢冥蘭花材投入部分一起煮沸,煮了一個時辰,缸里的水泛起碧綠的色澤,小仙驚訝這種嗜血的鬼花竟然能燒出這樣綺麗的顏色,對它能解毒的猜想更加堅定了。

  無毒,他用金針試過。

  將手背上的血斑刺透,放好了血,把手伸到幽夢冥蘭的藥汁里泡,並沒有排異反應,繼續泡下去,也沒有異常。

  “小仙——”

  天色將黑時,梅千嶺甦醒了,叫著正凝神觀察傷口反應的他,小仙邊應著邊抬起頭,發現梅千嶺正用自己的衣服覆住半邊臉,動情的望著自己。

  第29章二十九救你不謝

  小仙放下衣袖,藏起了手背,起身走了過來。

  大概是血氣瞬間運行通暢,梅千嶺的半張臉猶如染了紅霞。

  眼皮也能全部睜開,有了神光,因為行針時哭過,眼角還掛著水汽。

  身體也不再發抖,精神看起來好了許多。

  記得自己的姓名,也記得病前發生的一切。

  怎麼看,都像一個健康人,除了真不是健康人。

  小仙長吐口氣,這第一關總算是熬過了。

  “感覺如何?”

  他詢問,用手背去探他的額頭,還有些發熱,但比之前降下不少,看來放血這一療程起了很大佐效,內里的炎症消下很多,內毒卻並未盡數清除。

  “好多了。”

  聽他難得的溫和,梅千嶺眨了眨眼,將蓋在臉上的袍子往上扯了扯,袍子下的身體溫順得像只小貓。

  “我……”本想道聲謝,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心焦急。回憶起方才的情景,見他汗透衣背,但覺萬分歉疚。

  “你?”對方故意反問。

  吱唔了良久,終於還是大致表達出了心聲:

  “你受苦了。”

  小仙一怔,隨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受苦的是你吧!”他將身體更背了過去,下意識地拉緊了衣衽,那前胸還有被幽夢冥蘭吸食後的傷瘢。

  扯下覆在梅千嶺身上的袍衫,本想換給自己,無奈發現他出血點布滿全身,雖是必要行針,看著也是斑斑點點的血紅的觸目,隱隱有血漬從中滲透出來,與衣紋暗底上的幾朵紅梅花形散列在一道,一時分辨不出哪朵是梅,那朵是血跡。

  小仙忽覺有些眩暈,那塌上的病人問過來:

  “我可向你說過,十二歲那年,我得過一場怪病?”

  小仙聽他回憶往昔,因對他那場怪病擁有探究的好奇,不免精神一振:

  “是何病?”

  “不知名頭,但…你是大夫,有沒有聽聞過,無人縱火,一個東西就莫名其妙的自己燒了起來這種事?”

  “自己燒起來?”

  這是聞所未聞的事,若是自然下的雷電,在雨天打雷,高處的樹木和房屋或許會被擊中而發生自燃,但這還不是自燃,雷電是觸引的源頭。

  或者是擁有深厚內力的奇人,單憑內功升高氣溫,燃著了某種燃點較低的礦物,也不是沒有可能。

  “那個東西就是我。”梅千嶺低下頭,有些自卑的說,"莫名其妙,身體裡就著了火,從里燒到外面,變成一個火球。這種從內焚燒的炙感,你有過體會,或見過別人有這種經歷嗎?”

  “沒,沒有。”詫異下,小仙不知該如何回答。

  回想起來,喬景天並未形容過那場怪病的病症,小仙也不便問,只是一場奇怪的惡病,初以為要麼是天花之類的疫毒,要麼是岩瘤一類的絕症,但此番初聞這病體自燃的症,還是由病人本人口述,就有種非常奇異的感覺,仿佛發生在梅千嶺身上的這場浩劫,眼下就如歷歷在目般鮮活。

  “那火燒得很旺,可在外人看來連一顆火星都沒有。開始父親以為我中了邪魔,請了驅神法師驅魔,無效,於是任憑火燒,身上的肌肉一天天萎縮枯槁下去,發展到後來連床也下不了,然後某一天,他們看到我真的燒起來,才終於相信。”

  “真的燒起來?”

  “嗯。後來從崑崙來了一位神醫,是個怪人,自稱青牛子,我想是因為他當時將一頭青牛牽在身邊,寸步不離,才如此稱呼自己,聽父親和島主說,是個瘋癲的老頭,卻自稱能解我的火毒。反正那時我已無藥可救,父親就讓他放手一試…”

  他停了下來,想是說得快了,氣息跟不上,小仙便從寒澗里取了碗水,餵他飲下,短歇之後聽他繼續說道:

  “他就帶著我在這木神宮後,就是在此地,這棵千年神木之下,醫了七天七夜,把我從陰間硬拉了回來。”

  小仙一驚,仰頭看著神木,問道:“就是這裡?在這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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