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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髒太嘈雜了,桌椅都是從二手市場淘來的舊貨,碗碟邊沿上象有層油膩始終沒洗乾淨,尤其旁邊桌上還有一個吵鬧鬧不肯吃麵卻偏要去抓桌上胡椒瓶的小孩子,他母親正一聲高過一聲地在呵斥他。

  這不是一個可以聊天談心的好地電,但難得雙喜肯出來與他吃飯,蔣聞濤努力地想抓住這個機會,關心一下他的生活什麼的,剛叫了一聲雙喜,旁邊桌上忽然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大哭,原來那小孩終於挨了打,撒起潑來了。

  蔣聞濤剜一那邊一眼,深深厭惡這種百般勸說都不聽、一不如意立刻往地上一坐蹬著雙腿哭鬧要脅的臭小孩。在他看來,這種小孩天生就是缺管教,完全是在挑戰大人的耐心和容忍度,若是是他的兒子,哼哼,叫你嘗嘗什麼叫筍子炒肉!

  那小孩的大嗓門讓周圍的食客或多或少都露出一些不耐的神情,大熱天的中午,本來人就很煩燥,小孩扯著喉嚨的哭聲更惹人心煩,偏偏那當媽的人又失敗得很,狼狽地威脅、安撫皆不起作用,那小孩倒嚎哭得更大聲了。

  蔣聞濤在震耳欲聾的哭聲中簡直有想把他拎起來丟出去的衝動,只是知道真的這麼做,那後患絕對無窮,只得勉強忍耐著,眼睛一轉回來,發現雙喜正目不轉睛地望著那小孩子,眼神很是奇特,卻絕對不是不耐和厭惡。

  蔣聞濤怔了怔,一顆心忽然往下一沉。

  雙喜不止一次地流露過對家庭生活的嚮往,這個家庭生活,除了有妻,當然還得有子。這小孩在自己及旁人眼裡看來討人嫌得很,但在雙喜眼裡,會不會就有不同的看法呢?

  一瞬間蔣聞濤感慨萬端:同志如果愛上非同志,大抵都會感受到這樣的壓力。情敵既有男人,也有女人,還得和對方的父母家人抗爭,如果愛上的那人喜愛小孩,那壓力又更大一層……嗚呼,還有比這更命苦的嗎?男女老少,簡直全民皆敵。

  因怕被雙喜批評說‘沒有愛心’,蔣聞濤一點兒也不敢流露出想把這小孩丟出去的暴力思想,只把那牙磨了又磨,厭惡之心打了個九折,勉強微笑著來一句:“這小孩……可真吵……”

  雙喜悶悶道:“這樣,也不錯啊……”

  這話聽在蔣聞濤耳里,那真是不祥之兆。提心弔膽地反問:“怎麼不錯?”雙喜大概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頭一低,就不作聲了。

  蔣聞濤何等精明,把前因後果連起來一想,頓時就明白過來。

  雙喜的童年,只怕從未這樣任過性,自過私,老老實實,都是在父母‘要聽話’的訓示中長大的。等到發現自己錯過了什麼,卻又早已過了能任性的年紀,只得把一個小大人的形象維持下去,久而久之,也就被這樣定型了。

  想到自己幼時被父親按在板凳上打屁股的慘烈往事,蔣聞濤頗為噓唏。雙喜肯定不會有這樣的經歷,一定一直以來都是乖乖的,父母怎麼說,他就怎麼做,以此來爭取大人的歡心……

  一瞬間他心中憐愛之情倍增,忍不住按住雙喜擱在桌上的手。

  雙喜吃了一驚,本能地將手一縮。蔣聞濤微使了點力抓住他,雙喜掙脫不開,只得抬眼露出一點哀求的神色。

  蔣聞濤盯著他,低聲道:“如果我說在我面前,你可以任性,可以自私,可以率性而為不用壓抑自己……雙喜,你能不能考慮,跟我在一起?”

  當天晚上,雙喜又失眠了。

  蚊帳已經掛上,也點了蚊香,昨晚又沒休息好,按理說他本該一倒床就呼呼大睡。可是,他就是睡不著,雙手枕著頭,茫然地望著頭頂上的蚊帳,他腦子裡始終盤旋著蔣聞濤那句情真意切的問話:“能不能考慮,跟我在一起?”

  被許諾說可以包容他率性而為,不用再勉強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雙喜不能否認,在聽到蔣聞濤這麼說時,至少有三秒鐘,他的的確確,怦然心動了。

  雖然理智很快就掌管了他的大腦,也努力憋出一句‘不要再說了……’,可其中的逃避意味,連自己都騙不過,又怎麼能瞞過蔣聞濤那個傢伙。

  夜闌人靜。

  在這靜寂的深夜,雙喜終於鼓起勇氣同自己的內心對話。他惶恐而絕望地發現,蔣聞濤象那種腐蝕性極強的硫酸,他自以為穩定而堅固的心防,竟然在微微動搖了……

  第36章

  快要下班的時分,蘊釀了一個下午的烏雲終於開始發威,預報中的大雨嘩啦啦地落了下來。

  雖然很多人都帶了傘,可是這麼大的雨,真衝出去衣裳鞋子多半也會被打濕,所以人們都沒急著走,三三兩兩地在大廈台階上站著聊天,等著雨勢小一點。

  雙喜也站著和洋娃娃閒聊。他剛搬到新地方,民生用品準備得還不充分,還沒來得及去買傘。

  街上計程車的生意變得暴好,一輛車靠邊下客,往往有十數人冒雨衝過去搶,他們這些不趕時間的,遠遠站著看人家笑話。

  洋娃娃感嘆說:“這種時候呢,真希望有個有車的男朋友管接管送。”

  雙喜切一聲:“你們這些女人!”太功利了。

  洋娃娃甩他一記白眼。“清高什麼。你自己想想,這時若有人開著車子來接你,身價是不是變得矜貴一點?好吧,就算不開車,送一把傘來也代表他還能想到你,這份心意總是難得的。”

  “這倒是……”

  真是拍戲都沒這麼巧,兩人正說到這裡,忽聽台階下一聲高聲呼喚:“雙喜——”

  雙喜定睛一看,天,蔣聞濤正坐在車裡沖他招手呢,嗡地一聲他頭也大了,眼也直了,臉上火辣辣地,就發起燒來。

  “哦喲,你朋友來接你耶。”

  雙喜慌亂地望了一眼洋娃娃,猜不透她這句話到底是單純的陳述句還是有別的一些什麼意思,一想到剛才那個‘有車接送論’,更是心慌意亂,上車不是,不上車也不是,手足無措地,不曉得怎麼辦才好了。

  蔣聞濤看他沒反應,還以為是雨太大他沒看到自己,索性開了了車門快步上來叫他。他那輛車本就醒目,人才又出眾,加上剛才那一聲呼喚,引得避雨的同事紛紛側目。雙喜在公司里一向是個老實本份勤勤懇懇的形象,大家都不曾想他居然有個這樣出色的精英朋友,而且交情好到還來接他下班,一時都往這邊看著,更讓雙喜緊張。

  一緊張他就有點結巴:“你,你,你怎麼會來……”

  蔣聞濤說:“猜到你沒帶傘,所以就過來接你。”一邊打量洋娃娃數眼,眼神並不怎麼客氣。評估完畢,就轉頭對雙喜說:“走吧,這麼大雨會塞車,你那邊路又不好走。”

  雙喜臊著,匆匆向洋娃娃點了個頭算作作別,頭一低,趕緊地衝進車裡。

  車子開出老遠他還覺得臉上身上臊熱得慌,若是以前蔣聞濤來接他,他必定不會這麼不自在,可是自從兩人上過床,一切都變得不對勁了。洋娃娃那個女人,並不如她綽號那般純潔無知,剛才她會不會看出什麼破綻來呢,雙喜一點把握都沒有,一想到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蔣聞濤接走,臉上的熱度更是經久不退。

  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道:“你其實,不用來接……”他是個經打耐摔的男人,又不是穿著高跟鞋的嬌滴滴女孩子,這種雨就算淋得全身透濕也不至於會死人,蔣聞濤這麼慎重地來接他下班,著實讓他覺得有些彆扭。

  可是,被人關愛的感覺真是好,違心地說著‘不用來接’的同時,也不是不窩心的。

  蔣聞濤笑了一下,有點點調皮地說:“我在追你,這種時候還不表現那要等到幾時?”

  他說得如此直白,雙喜險些被口水嗆著。蔣聞濤開著車,一邊側臉看他一眼,雙喜瞪著眼睛看他的發傻樣讓他覺得有些搞笑,他忍不住就笑起來了:“怎麼,你不會沒有這種自覺吧?你去問問雙慶,我蔣聞濤是個沒原則就對別人好的人嗎?我這麼體貼,也只針對我重視的那些人。”

  這人怎麼能這麼輕鬆就把這些甜言蜜語說出口呢。雙喜臉孔發紅,有點兒困窘,一邊又覺得有點點甜。他還沒來得及從這種矛盾心理中調整過來,就聽到蔣聞濤輕咳了一聲,象是不經意似地提起另一個話題:“我說,你們公司的女同事,挺多的啊。”

  雙喜怔了怔,語調拖得有點長:“嗯……”

  蔣聞濤輕哼:“好象感情也還不錯。”

  “……”

  不知道為什麼,雙喜有點兒想笑。他抿著嘴,瞅蔣聞濤一眼,也不吭聲。蔣聞濤正回眼看他,看到他這種表情,知道自己那點小心思多半也被這人猜著了,咳一聲,避過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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