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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的唐堂大腦有點遲鈍,頓了好一會兒才弱弱地道:“咱們家……不是有孩子了嗎……”
“什麼?”
“你呀……”
“靠!”
第6章
因為唐堂說了那樣的話,周立輝雖然沒有完全放心,但至少也放了一半的心,便悻悻地又躺了回去。
至此一夜無話。
第二天學校圖書館裡到了一批新書,唐堂和幾個工作人員清點入庫整理成冊,很是忙了一天。一切就緒後看看時間,已是晚上七點多,幾個人便就在學校附近的快餐店裡把晚飯解決了,然後才互道再見,各回各家。
本以為回去一定又是黑燈瞎火,哪知一開門,卻見家裡一百瓦的客廳大燈明晃晃地亮著,周立輝居然在家。
“哎呀。”唐堂意外極了:“今天什麼日子?我生日還是你生日?”
周立輝抱著手臂坐在沙發上,氣鼓鼓地白他一眼,把頭一扭,不說話。
於是唐堂知道,周立輝那臭德性又發作了。
他在外面玩得再晚都是可以的,但回來家裡一定得有人候著隨時準備接駕。今天難得沒有出去玩按時回來了,一進門卻發現冷鍋冷灶,人也沒一個,所以周大爺不慡了。
唐堂無奈,嘆一口氣。
“那你吃飯了沒有?”
這關心地一問立刻引來周立輝的沖天怨氣。
“你還惦記我吃沒吃飯!跑哪兒去玩了?!這個時候才回來!”
唐堂愕然。
很晚嗎?就象你平常說的,這夜生活才開始呢。
唐堂有點快意,又覺得有些好笑。
“誰玩了,我加班呢!”
周立輝哼一聲,態度這才稍微好了一點,卻仍然硬梆梆地道:“沒吃!”
想來也是。
肚子餓著,所以脾氣才這麼壞。
“冰箱裡包好里的包麵餃子都有,怎麼不煮來吃?哦,非得等我回來伺候你?”
周立輝扭著臉不吭氣,也不知道是抗議是賭氣還是默認。
唐堂看他一個勁兒地耍小脾氣,不覺也有些惱了。
周立輝這麼大個人還要他來事事操心,一點不會照顧自己,難道他真當他是他保姆?
“想來你不餓,那就不吃吧。”說完一轉身進了書房,自顧自地去忙他那一攤去了。
把今天進的新書編了個電子檔案,一本一本地輸錄進去,存檔完一看時間,已是將近十一點。
唐堂左右動動僵掉的脖子,打一個呵欠。座下的電腦椅隨著他動作微微一轉,不經意間便讓他瞧見書房門下透進來的客廳燈光。
周立輝,居然還沒睡。
唐堂瞅著那線燈光,不由自主地,神情就漸漸變得平和而溫柔起來。
剛才,確實是有些氣惱他的,但兩個人在一起這麼久了,哪有可能因這些許小事而氣很久呢。
唐堂一顆心漸漸軟下來,不由得打開門,倚在門框上瞅著那老小孩。
到了這個時間,周立輝早已餓得受不了,正抱著盒子乾巴巴地啃餅乾。忽然發覺唐堂在不作聲地看他,立刻把嘴裡的餅乾努力咽下去了,投過來委屈而控訴的一眼。
接收到他的目光,唐堂忍不住想笑。
聽那些養狗的人說,如果狗狗跑累了才回到你身邊,千萬不要因為它先前沒聽你招呼就懲罰它。
因為這樣狗狗會害怕,會生出一種‘回來也不好過’的認知,一次兩次,它就越發不愛回來了。
這雖然是養狗心得,但人又何嘗不是如此。一個在外流連,一個冷嘲熱諷,兩口子一見面就沒個好話,漸漸變成一種惡性循環,多少家庭就是這樣散掉了。
唐堂習慣性地嘆了口氣,以一種求和的姿態來哄他。
“我煮夜宵你吃不吃?”
周立輝還佯裝有骨氣:“哼。”一副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yín的樣子。
但唐堂看透了他骨子裡紙老虎的本質,也沒拿‘不吃算了’的話來抵他。只大度地笑了一聲,不跟他一般見識,進廚房去了。
灶上的水咕嘟咕嘟地翻滾開,唐堂熟練地舀出一勺湯。碗裡的調料被熱湯一衝,立時噴出本身的香氣。周立輝在客廳里聞到,咕咚一聲,咽一大口口水。
家裡的包面和餃子都不是超市里買的速凍貨,而是唐堂放假時親手包的。唐堂做菜很有一手,那包面餡兒,裡面摻了剁碎的金鉤,吃起來別有一股咸香。若不是此刻面子上抹不開,周立輝真想跑進廚房去,大叫一聲‘我也要吃’。
“呶。”
一碗包面端到面前來,熱氣騰騰,香氣盈盈。周立輝只聞到那個味道嘴裡就已經不自覺地分泌出唾液。此刻若再端著繃著那就是傻到無敵的大傻子了,他周立輝可不能做那樣的傻瓜蛋。於是什麼硬話也不說了,接過來稀哩呼嚕就開搞。
“慢點吃,也不怕燙!”唐堂埋怨地說著,順手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
周立輝吃得很香,確實是餓著了。唐堂看他狼吞虎咽的,不由得又嘆一口氣。
“你這是跟誰過不去,明明有吃的,為什麼自己不做,餓著?”
周立輝帶著點賭氣的口吻:“我就要等你回來給我做。”
“……”唐堂無語。按理說周立輝這種人就是要受些教訓才好,狠狠地餓他幾頓。可是誰讓他,就是心疼他、慣著他呢。
旁人總是苦口婆心地說‘唐堂,你別那麼遷就他’,但是愛一個人,怎麼捨得讓他受一點點委屈。
以前,自己不抽菸都要把工資省下來給他買煙,每送一件禮物光是想像他收到時開心的樣子自己亦會覺得十分滿足。而那時候的周立輝,也是懂得回報的。出差去廣州,會在服裝店裡跟老闆磨一個下午,死乞白賴地只為把價錢講下來好給他買件好點的衣服。
那件黑呢大衣唐堂至今還留著,雖然以現在的眼光看來早已過了時,但那畢竟是周立輝送給他為數不多的禮物之一。那麼要面子的人啊,居然會厚著臉皮跟老闆講一下午的價,然後把身上的錢通通換成一件衣服。回程途中連吃飯的錢都不夠了,兩天的路程就啃了一個麵包……
所以唐堂有時候生他再大的氣,憶起這事亦忍不住漸漸氣平。
“呃!”終於吃飽了的男人很沒形象地打了個飽嗝,放下碗,心滿意足地摸了摸肚皮。
此刻他臉上終於有了點笑模樣,瞅唐堂一眼,甚至還露出點訕訕的表情出來。
“今天怎麼想到回家吃飯?”唐堂明知故問。
“還不是怕你一個人寂寞,所以回來陪你……”
唐堂笑。
周立輝這話讓他想起薛平貴,他把結髮妻王寶釧擱在那窯里也擱了十八年,某一日卻忽然不放心起來,連夜直奔回去——
發痴。
“是大哥昨天跟你說什麼了吧?”
“哪有。”周立輝不承認,唐堂也不追問,只悠悠地笑了一下,道:“以後回來吃飯,記得先打個電話。”
“我想給你個驚喜嘛。”
唐堂笑,笑得有點涼涼地微諷:
周立輝,回家吃個飯也能算是驚喜,難道你就沒從中反省出什麼來嗎?
第7章
周立輝老實了三天,到了第四天快要下班時,唐堂接到他的電話。
“我今天有點事……不回來吃飯了。”
“……哦。”
其實看到是他的號碼時就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掛了電話,唐堂卻還是覺得有片刻的失落。握著手機默然一會兒,半晌方苦笑一聲。
還說下班時順路去買只滷鴨添菜呢……真是,早該想到三天已是周立輝的極限。
以前年輕氣盛時,容忍力沒有這麼高,也曾試過學別人家的緊迫盯人。兩個人象跳恰恰舞,唐堂進一步,周立輝就退一步;唐堂松下來,周立輝又勤奮地偷雞摸狗。最後唐堂先累了。這世間只有千年做賊的,哪有千年防賊的,是以最後索性隨他去。
可周立輝始終玩不夠,外面的世界是那麼吸引他,就算人在家裡坐著心也悠悠地飛出去。有時候唐堂想,象周立輝這種人,根本就不應該成家,可是不成家似乎也不行——他總得要個人,照顧他的起居生活?於是他唐堂的作用,就淪為管家奶媽和保姆。
——要說,唐堂對周立輝的秉性還是很了解的。可是這次他卻確確實實是誤會了他,因為周立輝今天的確是有事,大事。
會議室的門轟然打開,與會人員紛紛議論著走了出來。
“大哥。”周立輝從沙發上蹦起。
周國慶走在中間,正傾聽下屬的意見。忽然聽到這一聲,便側臉望來。看到他,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意外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