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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著照片覺得莫名有些熟悉,許久後才突然反應過來,這些照片中的男孩,似乎是就是我,或者說,是“言葉崇”。

  這是……怎麼回事……

  我有些被嚇到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

  “啪嗒——!”

  走廊左邊一側突然傳來了拉開紙門的聲音,隨後一個我無比熟悉的面容突然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惠子小姐?!”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這個面容憔悴的女人,她看上去已經瘦得有些脫了形,以往總是被牢牢固定好的髮髻也成了披散著的銀絲。但她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只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袍,手裡舉著一根白色的,快要燃盡的蠟燭。

  她像是沒有聽到我的聲音,也像是沒有看見我一般,筆直地從我身邊經過了。我想拉住她,卻發現我的手從她的身體裡穿過了。

  怎麼回事,我的手怎麼是……透明的?!

  我下意識地低下頭,才發現不僅是我的手,我的整個身體現在都是透明的狀態。

  剛才在房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我拼命地回想,卻發現記憶的最後是我在給阿黑順毛,然後就斷片了。

  難道我現在是在做夢?

  我不抱希望地狠掐了自己一下,結果發現……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難道我真的是在做夢?

  那邊惠子小姐已經走到了走廊盡頭的拐角處,眼看她就要消失在我的視線中,我不敢再耽誤,趕緊跟了上去。

  在跟隨她的過程中,我突然意識到,這裡根本就不是什麼其他地方,正是言葉宅!雖然很多地方都做了改動,,但是大體的布局依然是言葉式的一貫風格。

  惠子小姐最後停在了茶室,待她將房間點亮後,她擺出來一整套的茶具,開始行雲流水地泡製起來。

  我注意到惠子小姐用的那副茶具,正是她最喜歡的那副。但並不是用什麼特別高檔的材料製作出來的,只是因為造型特別的古樸大氣,又兼之她已經收藏它們有一百年了,所以惠子小姐對它們特別偏愛,只在特別開心地時候才會使用它們。

  上一次我看見她用,還是為了慶祝我順利考上了高中。

  惠子小姐面無表情地泡好了茶,然後擺好了四個杯子,一個又一個地倒上,倒到最後一個杯子的時候,惠子小姐有了一刻的怔忡,隨後她的臉上微微有了些色彩。她似是怕這個杯子的主人喝不夠似的,又特別給其換了一個大點的杯子。然後倒滿了杯身的四分之三。

  我走進了茶室,然後盤腿坐到了惠子小姐身邊。她正小口小口地抿著茶,神色一時柔和了許多。

  看著這樣的她,我一時有種說不出的悶意。我有好多問題想要問她,為什麼看上去這麼憔悴,為什麼滑瓢不見了云云。

  可我知道即使我問了她也是聽不到的。

  我最後撐著腦袋,看她獨自一人喝完了整壺茶。隨後她收拾好茶具就拿著那截快要燃盡的蠟燭離開了茶室。

  “如果這個世界沒有你的話,惠子將會是這個樣子哦。”一個聲音突然從我的身後傳了過來,阻止了我繼續跟隨惠子小姐的步伐。與此同時,整個房間連同惠子小姐一起,都突然像碎了的玻璃一樣,發出了清脆的“咔嚓”聲,然後一點一點地化成了粉末。

  待粉末散盡,我才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四面皆白的空間裡。而一個五六歲的,穿著背帶褲和白襯衫的小男孩,正站在我面前。

  “你好,住在我身體裡的大哥哥。”

  ——

  我一瞬間明白了他的身份——在五歲時病死的言葉崇。

  真正的言葉崇。

  “這到底是什麼回事?”我有些慌了,看著本該早登極樂的人,重新出現在自己面前,這實在是一件相當可怕的事。同時我的內心深處也產生了強烈的不安。

  “你現在出現是打算向我要回你身體的居住權嗎?”

  言葉崇聞言趕緊搖了搖頭,鼻尖輕微地皺了一下:“我已經死了,是不可能再回到自己的身體裡的,大哥哥你不用擔心噠。”

  他的解釋讓我羞紅了臉,和一個小孩子爭風吃醋,實在是太丟臉了,而且更丟臉的是,我在這方面還沒有一個小孩子看得開。

  見我還在糾結,言葉崇揪住了我的衣角,認真地打斷我道:“大哥哥,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所以這次必須要速戰速決。”

  我見他仰著頭,趕緊蹲了下來:“好好好,你是有什麼事嗎?”

  “我知道大哥哥因為我的存在而很困擾,甚至認為自己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但是我現在必須告訴你的一點是,如果你沒有來到這個世界,惠子醬就會因為無法完成契約的要求,即保證言葉家族百年興盛的承諾無法實現,因為我死之後,整個言葉家族再不可能有直系繼承人了,而我死的時候,還不夠一百年。”

  “那麼根據懲罰,她將會被困在言葉宅三百年不得離開,並且失去所以的力量,只能像一個亡靈一樣存在著。”

  “你剛才所看到的,就是這幾百年她生活狀況的一個縮印。”

  “而且,大哥哥,我必須告訴你,惠子醬對你的喜歡並不比對我的少。只是你沒有注意到而已。”

  “總之我來就是想告訴你,你的存在不是無關緊要的,相反,你的存在應該是至關重要的才對。”

  “難道這樣你不會覺得難過嗎?”我望進他漂亮澄澈的眼睛裡,試圖找到一絲的負面情緒,卻發現這是徒勞,“你難道不討厭我嗎?因為我取代了你的位置。”

  言葉崇搖了搖頭,然後非常沒有孩子樣地摸了摸我的腦袋。

  “大哥哥真是一個喜歡自找麻煩的人啊……”

  “你並沒有取代我,而我也未曾掩蓋過你的光芒。惠子醬喜歡我,但她也同樣喜歡你。最重要的是,我真的非常不想惠子醬因為我的離開而傷心,我希望能有一個人讓她重新開心起來,而我希望這個人,就是你。”

  “惠子小姐……”我不敢細想,也實在是不願意再聽她提起她所喜愛的“言葉崇”。

  我知道這樣想很過分,但我真的希望……惠子小姐喜歡是現在的言葉崇……不行……好難過……

  “我現在不是已經好了嗎……”我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努力克制住想要噴涌而出的眼淚,“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我想先回房間了。”沒等她做出答覆,我就先站了起來。

  惠子小姐很快就回過了神,她似是察覺到了什麼,趕緊伸手拉住了我,她有些哀傷的目光隨後落在我的臉上。

  我一時有些不知道該不該直視她的目光。

  許久後,伴隨著一聲輕而又輕的嘆息,我聽見惠子小姐開口了:“言葉少爺能夠健健康康地活到現在,我真的很高興。”

  “我曾無數次回想起那個夜晚,你毫無生氣地躺在床上,漂亮的黑眼睛漸漸失焦……我每次都無比慶幸你最後還是醒了過來,雖然不能再拉著我的手,親昵地叫我‘惠子’,但是我真的很高興……也很感激你能重新回到我的身邊,而不是棄我而去。”

  她的語氣裡帶上了些許的哭腔,我愈發能感覺到她對於“言葉崇”切切實實的愛,這讓我的心徹底酸皺了起來。我驀然想起初來時曾對於這兩人關係的猜測,以及後來清楚不會被揭穿時的那份慶幸。

  雖然早就知道惠子小姐的體貼和關心都是屬於“言葉崇”的,但人都是會有僥倖心理,有時候惠子小姐對我實在太好了,就讓我產生了她其實也在意我的錯覺。

  我真是個笨蛋,大笨蛋。

  ——

  還不如一開始就被拆穿呢……

  我自暴自棄地躺在床上,阿黑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一路小跑地縮進了我的懷裡,喵喵地示意我摸摸它。

  阿黑的毛好軟啊……雖然也經常接觸小動物,但是這麼柔軟的皮毛還是第一次碰到啊……

  看著阿黑在我的撫摸下打著哈欠,有一下沒一下地舔著爪子,一副舒服到不行的樣子,我突然感到了一陣強烈的挫敗感。

  還是當小動物好,不用為這種事煩惱,每天有罐頭吃,有人順毛就覺得快樂了。

  這麼想著,我換了一個側躺的姿勢繼續給它順起毛來,不過即使阿黑真的很萌,但是我的注意力還是很快又回到了剛才的事上。

  雖然惠子小姐說很高興我能來到她的身邊,但掩藏在話語裡面的哀傷卻是藏不住的。

  如果言葉崇沒有生病該多好,如果言葉崇順順利利地長大了該多好,這才應該是惠子小姐內心最迫切的渴望吧……

  我的存在,其實一直都只是“言葉崇”的替代品吧。

  我曾認為惠子小姐明明知道我的身份,卻不戳破,是因為言葉家族需要一個繼承人,無論是誰的靈魂也好,總之“言葉崇”這個人必須是活著的狀態。

  所以在享受著惠子小姐照顧的時候,我是坦然的,甚至有些竊喜於我的存在是被需要的。

  但今天我才知道,束縛住惠子小姐的羈絆可能並不是言葉家族的傳承,而是“言葉崇”。

  也只是“言葉崇”。

  那這樣一來,我之前對惠子小姐的那些親昵和喜愛就顯得既多餘,又愚蠢了起來。

  她根本不需要我的這些親近,因為她已經有更好的了。

  怎麼辦……只是這麼一想,我就已經難過得無法控制了……

  我總是在追求別人的認同和喜愛,以前做了很多得不到回應就算了,雖然也會在心裡難過地問自己為什麼,但好歹還能忍住不掉眼淚。

  但這次不一樣啊,我什麼都沒有做就有人拼命地回應我,對我好到我都忘記自己是個什麼身份了,可結果到頭來才發現,她回應的根本就不是我,而且這次我連在心裡問自己為什麼的必要都沒有,因為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從一開始就知道。

  我無法控制自己不掉眼淚,而且我也無法克制住那些嫉妒、怨恨之類的負面情緒。我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情況——一邊為自己難過,一邊又討厭自己會產生那麼醜陋的想法。

  但是無論我哭得有多傷心,一個聲音還是穿過了所有禁制,從心底最陰暗的角落裡翻湧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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