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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晚還有事兒?”可剛才他還陪自己去放河燈呢,裴玉嬌忽然有種不好的感覺,拉住他的手:“什麼事?”

  她擔心他,身體都繃緊了。

  司徒修笑道:“不是什麼大事,你要不困,就等到亥時。”

  那還是要回來的,她點點頭:“我等你。”

  她下了馬車,臨走還回望他一眼。

  他放下了車簾。

  夜深,長春殿裡靜寂無聲,許婕妤坐在窗前,沒來由的有些心煩意亂,因馨兒送出去,辦事的人到現在還沒有消息,正當這時,只聽身後有響動,她回眸一看,竟是隨身兩個宮人被打暈了,滾在地上。

  而近在咫尺,正站了一個人,穿著黑色的夜行服,一張臉奪目的俊美,此刻安靜的看著她,眼眸好似落在湖底的曜石,閃耀又冰冷。許婕妤心頭一沉,不知為何,渾身竟如墮冰窖。

  ☆、第143章

  ?  定是他來的突然,自己才怕了,許婕妤心想,可他是自己養大的孩子,怕他什麼呢?她很快鎮定下來,關切的詢問:“修兒,你怎麼……可是有什麼要事?”

  司徒修嘴角挑了挑,也佩服她的應變能力,在身後椅子上坐下道:“如本王沒有猜錯的話,許婕妤你的死期要到了。”

  許婕妤渾身一震,勉強笑了笑道:“王爺許是喝酒了,竟說這等胡話。”她瞧一眼倒在地上的宮人,“幸好是在我這兒,我使人去煮些醒酒茶來。”

  她剛要吩咐,司徒修淡淡道:“馨兒在母后手裡。”

  這話仿若雷霆劈在半空,許婕妤眸子暮然睜大,難以置信的看著司徒修,一字一頓的道:“你說什麼?”塗了丹蔻的手指忍不住顫動起來,衣袖也跟著微微拂動,她差點摔下去,連忙扶住椅柄。

  司徒修見狀冷笑道:“不止馨兒,還有青霞真人也被母后擒獲,你說,你還能活嗎?”

  原來不是去雲遊,而是被抓了,那是她多年合作的幫手,她做了什麼,青霞真人都有參與,如今落在韋氏手裡,什麼結果一目了然。許婕妤臉色慘白,好像所有的力氣在瞬間都被抽走了,哪怕是坐著她也坐不穩,好像爛泥般浮在椅子上,耳邊是嗡嗡聲,什麼都聽不清楚。

  “她怎麼知曉的?”半響她喃喃道,畢竟那馨兒是她的人,便是服食魅香也是極隱秘的,在宮中藏了多年誰料到在這節骨眼上被發現。是不是她身邊出了叛徒?她手指甲刺入掌心,全力對付外人,竟忘了人心,而今韋氏而今掌管大權,要收買她身邊的人並不難。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

  見她再說不出話,司徒修道:“許是不到半個時辰,便會有禁軍來此。”

  將將說完,外面響起敲門聲,有宮人急切的道:“娘娘,湯公公被抓了……”

  那是送馨兒出去的太監,她心頭一跳,叫她退下,盯著司徒修道:“皇后所為,你為何都知曉?既知曉,怎不提前告知我?”

  司徒修笑起來。

  那笑容竟像是淬了世上最烈的毒藥般,狠毒又無情。

  許婕妤心生駭意,從椅子上站起來,想要逃開,誰料腿一軟竟然跌坐在了地上,她見鬼似的看著司徒修,顫聲道:“莫非是你?”

  “是我,是我把馨兒的事告訴母后。”

  “你!你為何?”

  “你問我為何?”司徒修負手俯視著她,“這理由你再清楚不過,本王來此也不是要與你廢話,如今你已是瓮中之鱉,死路一條。本王想告誡你一句,此事牽連甚廣,你心裡清楚,你許家定是難逃滅頂之災。”

  許婕妤心如亂麻,耳邊又聽他說:“五哥因你遭受牽連,被削王爵也難說,普天之下,還有誰能護著他?”

  她如被重錘敲擊,整個人都縮小了般,渾身抖個不停,蚊蠅般的聲音從她顫抖的唇齒間漏出來:“你是要我給你開脫。”

  “何來開脫之說?本王從不知你的陰謀詭計,從不知你這好像慈母一般的人,竟是如此卑鄙。”雖是譴責的話,但他語氣淡淡,“本王只要你說出實情,但凡你還有點腦子,便知該怎麼做。”

  她咬了咬嘴唇:“我怎知你將來不會對付璟兒?”

  “至少他願意背叛你,給本王祛毒。”

  許婕妤沉默,看來司徒璟那時心軟,今日還算是留了一條後路。

  司徒修拿起墨錠磨墨,把羊毫擱於桌上:“不剩多少時間了,你寫下這封認罪書,也是時候要走。”他笑一笑,“為五哥著想,最好不要再生出事端,這最後一面不見也罷。你,還是安安靜靜的自裁了事吧。”

  閃爍的燭火下,他臉色陰森,好像勾魂的無常。

  許婕妤從地上爬起,將筆拿在手中。

  她也知道司徒修說得不假,假使她此時不死,落在韋氏手裡,只怕會被生在地獄中還要可怖,興許被折磨的胡言亂語!她咬一咬牙,攤開宣紙,把所作所為一一寫下,落下最後一個字,司徒修從袖中扔出道白綾。

  顏色似雪,在這夜色里泛著冰冷的寒意。

  許婕妤雙手顫抖的拿起白綾,眼中終於落下淚來。

  她這輩子營營役役,不過是為司徒璟,為他們許家,然而到頭來,全都被她拖累,她到底做了什麼?許婕妤此時才知後悔,這也是人生里中最殘酷的一個詞,因世上從來就沒有回頭路。

  她站在高凳上,絕望的把白綾拋於橫樑,打了個結套於脖頸。

  他安靜的看著,此時竟是無悲也無喜。

  那些仇恨,那些恩怨,在這瞬間,終於消逝了。

  眼見她斷了氣,他起身離開了長春殿。

  回到王府的時候,已是亥時。

  走到內室,只見仍燃著燭火,裴玉嬌穿了件碧荷色的家常衣服,伏在書案上也不知在寫什麼,見到他進來,她歡喜的直撲到他懷裡,笑道:“王爺說話真算數,好準時呢!”她歪著小腦袋,“不過你去哪裡了,這麼晚。”

  “有事與屬下相商,說得久了。”

  “太晚了對身體不好,下回可以白天說嘛。”她摸摸肚子,“我等得都餓了。”

  她從來不會在這上面追根問底,他不說,她也就放下了,司徒修笑道:“那叫廚房弄些吃的,做幾串炸鴿蛋。”

  “這麼晚可以嗎?會不會積食?”可嘴巴已經饞了,她道,“不過吃兩串應該沒什麼,叫他們多撒些茴香,我喜歡那個。”

  司徒修來回的走,也有些餓,使人吩咐下去。

  裴玉嬌其實一直在擔心他,但也不知擔心什麼,那只是一種直覺,眼見他平安回來,她比什麼都高興,忙來忙去的給他換衣服,給他端茶,給他拿來布鞋,竟把丫環的事情都做了。

  他輕聲笑起來,將她一把抱在腿上:“剛才在做什麼?”說著低頭看書案。

  她忙拿手遮住:“不給你看。”

  他被吊胃口,當然更好奇了,挪開她的手,只見上面畫了兩隻兔子,不過四周又被框住了,他著實看不明白,裴玉嬌又一下遮住:“我還沒畫好呢,這東西呢,是圖樣。”

  “做什麼的?”他問,轉念間,忽然想到白天的事情,笑開了,“莫不是要給本王定製一對玉扣?”

  裴玉嬌心裡一慌,暗道他怎麼猜到的,忙搖頭:“不是。”

  他敲敲她腦袋:“滿臉寫著是呢,還否認。”

  可心裡卻甜甜的,那時他與她說玉帶的事情,被兒子打攪,還當她沒在意,原來還是記得的,他拿起筆,在兔子旁邊隨手畫了雲紋,立時這圖樣就增添了幾分祥瑞,想一想,又畫了蘭糙,隱約把兔子遮去幾分,這樣就算做出來,不細看,旁人定然瞧不出。

  裴玉嬌眼睛一直盯著看,見他只是閒來幾筆就把那圖樣畫得十分美觀,當下忍不住嘆了口氣。

  司徒修道:“這底圖是你的,所以還算你畫的。”

  “真的?”裴玉嬌眼睛亮閃閃的,“那這圖樣還算我的。”

  “是,算你的。”他擱下筆,“畢竟這圖主要是兔子嘛,沒了兔子一無是處。”

  那倒是的,她笑道:“我明兒使人去做一對碧玉的玉扣。”

  “好。”他說著,來了興致,畫了一條雪白的小蛇盤在樹枝上,不是在伏擊獵物,竟是太陽當空照,安靜的睡覺呢,尾尖垂下來,末端還彎了一個鉤,“送給你,蛇眠圖。”

  這是他第一次畫畫給她,她指指地上:“再畫個兔子,畫上一片青糙。”

  雖然沒有明說,也知道她想跟自己待著。

  他便畫了只兔子,但並沒有吃糙,滿地的青糙,它卻抬頭只朝小蛇看著。

  她心花怒放,低頭在他唇上親了親。

  丫環們這時端了一盤子炸鴿蛋上來,香味四溢,兩人你一串,我一串,很快盤子就空了,她吃得飽飽的,躺在他懷裡,很快就香甜的睡了過去,他看著蚊帳,竟是沒有多少睡意。

  明天,該有一場風雨了。

  第二天一大早,司徒修仍跟往前一樣去了衙門,裴玉嬌後知後覺睡到日上三竿,坐著梳頭髮時,素和道:“娘娘,宮裡出事了。”

  她疑惑的看著她。

  “許婕妤自裁,許家一眾人等都被關入天牢。”素和道,“早上辰時的事情。”

  她震驚不已,許婕妤竟然死了!

  難怪他昨天有些不同,原是發生了那麼大的事兒。

  不過好像也不能做什麼,她捏住一根簪子問:“那王爺……”

  “王爺沒什麼,只是皇上問話,去了宮裡。”

  “沒有回來嗎?”

  “沒有。”素和笑一笑,“娘娘放心,晚一些總會回的。”

  因這事兒太大,瞞不住,所以素和提早與裴玉嬌說,讓她有個心理準備,可她哪裡能放心,一時覺得早膳都不想吃了,說道:“你派人去打探打探,一有消息就得告訴我。”

  “當然。”素和點點頭。

  乾清宮裡,司徒恆成正大發雷霆,他怎麼也沒有料到此事竟是因許婕妤而起,她認罪書里說得清清楚楚,當初是如何派了宮人去迷惑道士,以至於叫司徒淵吃了那麼大的冤枉。韋氏卻是恨得眼睛通紅,許婕妤把所有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還痛快的上吊了,真是便宜她!

  她道:“皇上,那青霞真人早年就與許婕妤認識,誰知是不是還與許家來往呢?這樣大的事情,妾身不信許婕妤不與旁的人商量。”

  那是要把與許婕妤相熟的人都拉下水。

  司徒恆成臉色陰沉的道:“能與誰商量?她連修兒都敢謀害,只怕親兒子也不過是枚棋子,她這是想當女皇呢!”

  許婕妤交代了要迷惑司徒修,乃至使人去給司徒修算命一事,司徒恆成看過認罪書後親審青霞真人,此事屬實,他心裡當然不相信就這樣,司徒修還是許婕妤一夥兒的。至於司徒璟,多少有些關係。

  可他已經冤枉過一個兒子,造成大錯,這回又涉及到親生兒子,他不想重蹈覆轍,再毀掉這一個!

  ☆、第144章

  ?  見他竟然袒護司徒璟,韋氏險些吐血,難道司徒璟是他兒子,司徒淵便不是?

  蟄伏了多年,原就為報今日之仇,光許婕妤一死不能解她心頭之恨,韋氏手在袖中握成拳頭,一字一頓的道:“許婕妤當年瞞天過海,致使淵兒蒙冤,一早犯下欺君大罪,該當株連九族,還請皇上下令!”

  司徒恆成心頭一震,她這是要誅殺許家幾百餘條人命,包括司徒璟。

  他沉聲道:“許婕妤已經償命,多少彌補罪過,至於許家與璟兒,父子兄弟,罪不相及,朕未徹查,不能就此妄斷。”

  “妄斷?”韋氏猛地站起來,“當年皇上為何卻能妄斷?不過是憑一個道士的胡言亂語,皇上就把淵兒判了罪!如今抓到罪魁禍首,皇上竟然知道什麼是妄斷了,真真叫人大開眼界!”她聲音尖利,好似銳器劃地之聲,穿破耳膜,“許家一家狼狽為jian,又豈會有良善之徒?不然當初許侯爺也不會被發配了,還請皇上莫要猶豫,許家不能留人,必會亂國!”

  她咄咄逼人,塗抹差點噴到他臉上。

  瞧著那兇狠的神情,司徒恆成心知韋氏太過激動,根本無法與之理論,他站起來道:“朕自有論斷,皇后請回罷。”

  韋氏身子微搖,想起她母子倆這些年所受的痛苦,到頭來,在司徒恆成心裡也不過是陣輕風,什麼都算不上,只覺眼前一黑,頃刻暈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消息傳到外面,司徒修心知這二人必是起了爭執,他原在此等候司徒恆成召見,連忙快步走入殿內。

  已經有宮人扶著韋氏去內室。

  “父皇。”司徒修詢問,“母后如何了?”

  司徒恆成滿臉疲憊,嘆口氣道:“你母后原本身子便虛弱,一時激憤……”他說著看向司徒修,又覺得這兒子也是可憐,被許婕妤養大,恐是不知許婕妤背地裡打得主意,原本還想詢問幾句,奈何剛才被韋氏質問,他一下沒了心思,擺擺手道:“你先回吧。”

  司徒修白來一趟,沉默片刻道:“父皇,五哥他委實沒有參與。”

  “朕自會查個水落石出。”司徒恆成道,“你暫時也放下手中事務,在家靜候。”

  司徒修應了聲是,告辭退下。

  聽說韋氏昏迷,司徒淵從景陽宮趕來,走入內室見到司徒恆成也在,正坐在交椅上,他忙上去行禮,司徒恆成見他滿臉擔憂,柔聲安撫道:“太醫瞧過了,並無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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