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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潛之笑容溫和,轉身面對台下眾人,抬腳欲行,人們紛紛如潮水後退。見狀,紀潛之收住腳步,嘆了口氣。

  “看看,我就一個人,你們全天下的英雄都聚集在此,有什麼可怕的?”

  回應他的,是刀劍出鞘聲。稀稀拉拉,不成規模。

  紀潛之當沒看見眾人緊張防備的表情,朗聲說道:“我名紀淮,紀桐之子,今日來此,是為了狀告一則十七年前冤案!”

  ……開始了。

  傅明在心中默念。

  原本的書籍,嶄新的劇情,都共同走到了最終章的部分。歷史重疊,物是人非。

  “我狀告夏川閣閣主夏有天,暗害生父,協同外賊,偷竊心法;狀告赤鴉堂石永蒼,為虎作倀,隱瞞證據,屠戮無辜牽連門派;狀告五行老人,出謀劃策,栽贓陷害,投毒紀桐,間接害死紀家一十二口;更狀告北霄派掌門聶常海,一手促成冤案,先是慫恿夏有天偷竊心法,後又謀害紀家,實屬萬惡禍端!”

  “全是胡扯!”

  聶常海一聲怒喝,雙目通紅,面上肌肉痙攣般抽動著,冷笑道:“人都沒了,全憑你一張嘴,如何可信!”

  紀潛之不理會聶常海,繼續敘說紀家血案的因由。三家門派聯合設計,偷心法,殺人嫁禍,長夢散……他說得很簡略,語氣像是與自己毫無關聯。但在傅明看來,紀潛之此刻不是魔教教主,也不是驚鴻劍,單單只是個紀家的小公子罷了。

  “當年之事,無非是缺少了動機,所以你們才可以隨意捏造,把事情安到紀桐身上。真正的動機很簡單,夏有天覬覦心法和閣主之位,聶掌門也需要心法來修煉武功,當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四個字無端刺痛了聶常海的神經。他聽見自己的手指關節咯咯作響,幾乎控制不住想要伸手掐住紀潛之的喉嚨,撕爛那張似笑非笑的嘴,把所有該說不該說的話語都塞回去。

  但他的怒火很快就平息了。

  他看著紀潛之,眼神竟然流露出一絲憐憫。

  “夏有天已經被你殺害,說他想要竊書奪位,也只是你一面之詞。當初夏家大少爺痴傻成疾,閣主的位子,本來就是夏有天的,他何需算計?”

  “他當然要算計!”

  人群中突然傳出個粗糙暗啞的男聲。一位面色青白的瘦弱男子拄著拐杖,顫巍巍走到前面,仰頭望向聶常海。

  “我正是夏家長子,父親本要傳位於我,是夏有天謀害手足,騙我服下長夢丹……若不是程大夫妙手回春,我……”

  話未說完,這瘦弱男子低頭捂住嘴巴,從胸腔發出一陣沉悶的咳嗽聲。

  眾人中有認識夏家長子的,仔細辨認後,連忙上前扶住男子,確認了他的身份。

  “夏有天生前對心法念念不忘,拿到心法,便是閣主;當上閣主,便有心法……他能害我,自然也能害父親……”

  該男子的話語無異於水面擊石,再次引發一波躁動。

  聶常海牽動嘴角,譏嘲道:“紀教主真是處心積慮,有備而來。”

  “客氣客氣。”紀潛之寒暄道。

  “就算是夏家人在這兒,又能如何?他同你一道出現,或許早就被魔教收買,特意誣陷夏有天!反正死人說不了話!”

  聶常海的聲音雖然不高,但周圍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原本攙扶夏家少爺的人,下意識鬆脫了手。那夏家少爺被氣得渾身發抖,半天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聶掌門說的有道理。”

  紀潛之抬手示意,下面又站出來兩個其貌不揚的青年,手抬一方狹長木箱,置於台上。這箱子形狀普通,與武器箱無甚兩樣,只不過更窄更薄些,混在人堆里倒也沒被注意到。

  “當年聶掌門與夏有天共同驗傷,指證夏老閣主被劍所殺。”紀潛之俯身打開箱門,緩緩說道,“可是老閣主的屍骸上,卻有致命掌傷。這事兒,聶掌門如何解釋?”

  說著,紀潛之竟然從箱子裡拎出一架骸骨。

  “莫要懷疑,老閣主的屍身僅此一件,絕無仿造。”

  紀潛之開了個不咸不淡的玩笑。

  聶常海當然知道骸骨是真的。他粗略掃了一眼,就認出了上面真真假假的傷痕。這東西算得上是鐵證,而他也無意辯解。

  因為,他贏了。

  “紀淮啊紀淮……”

  聶常海嘆息著,將嘲諷的神色隱藏起來,換上一臉痛心疾首,指著紀潛之失聲喊道:“你這魔頭可還有人性!竟然驚擾入土之人,老閣主九泉之下不得安寧……罔顧人倫,罔顧人倫!”

  台下的夏家少爺登時扔了拐杖,踉蹌著撲過來,沒幾步便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細碎的叫罵聲開始出現。

  傅明站在人堆里,閉了閉眼睛。

  手裡拎著骸骨的紀潛之有些莫名,但很快理解了聶常海的用意。

  “啊,對不住……”

  他放下骸骨,語帶歉意地說:“我以為老閣主死不瞑目,哪怕重見天日,只要能查清兇手,便能從此安睡九泉。罷了……諸事明了,只剩聶掌門認罪。”

  紀潛之猝不及防伸出手來,徑直扼住聶常海咽喉!

  “聶常海,你認不認罪?”

  說那時遲那時快,原本神經緊繃的北霄派弟子紛紛抽出刀劍,將人群包圍起來。由於觀眾太多,他們無法立即奔到聶常海身邊。而比武只在擂台周圍安置了十來名弟子,無甚利器,剛要上台營救,被紀潛之眼神一掃,竟不敢前。

  聶常海沒有掙扎,反而笑出了聲。喉間力道加重,逼得他呼吸困難,麵皮青紫,斷斷續續說道:“紀淮,你是不是傻?你真當……天下的人關心你家是黑是白?就算我認罪,赤鴉堂,夏川閣,萬鐵堂……他們所有人活該?你紀家十二口性命,抵得過你造下的孽債麼?”

  紀潛之眼神漸冷,忽聽得耳邊微弱人聲。接著這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多,四面八方。他轉頭望向台下,幾乎每個看客都張著嘴,斜著眼,叫罵著相同的言語。他們臉上或恐懼,或興奮,或心懷鬼胎,唯獨沒有歉疚與同情。

  “……誰的命不是命?”

  “紀家無辜,我們便不無辜麼?為了陳年舊芝麻的事,攪得天下不得安寧……”

  “城北武館……洛青城……”

  “生一副好皮相,實則冷血心腸……”

  ……

  “紀桐死了又如何?能養出這等惡鬼的門庭,何來冤屈!”

  “你是惡人。”聶常海貼著紀潛之的耳朵,低聲笑言。“你說的話,即使無錯,也是錯的。你做的事,即使有因,也將無果。這是你自己親手造的業障,怨不得別人。紀淮,江湖本就如此。”

  紀潛之不作聲,沉默地看著聶常海蒼老發皺的臉,猛然出手,一掌打在對方胸口。聶常海搖搖晃晃站穩身體,呲著糊滿血的嘴,笑得愈發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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