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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哥突地跳了出來,“什麼意思?”

  “傍晚時分,軍營接到大汗的旨意,要把跟隨父王多年的三千軍戶劃到二王子闊瑞的名下。”

  “他敢?”蒙哥一拍桌子。

  “還有,”忽必烈突然又看向四王妃,“娘親,明早大汗好像要過府看望你,應該不是純粹的看望吧!”

  托雷在臨死之前,曾經囑咐窩闊台照料自己留下的孤兒寡母。然而再怎麼照料,孤兒寡母就是孤兒寡母,何況窩闊台在考慮著托雷的幾位兒子一天天長大,生怕成為影響自己的隱患,那種照料難免不如人意。

  他使出的第一招棋,就是在毫無理由、未經過任何宗室商議的情況下,就忽然把原屬於托雷家族的三千軍戶劃到了自己的次子闊瑞的名下。

  這樣的挑釁和試探是如此明顯,讓血氣方剛、性子火爆的蒙哥如何能咽得下這樣的一口氣,他實在氣炸了肺,拍著桌子吼道:“他媽的窩闊台,這還有天理不成,汗位已經給他坐去了,他還如此逼人,難道真當我們托雷家沒人嗎?不行,小王我一定要去和他討個公道,不行,小王就反了他。”

  四王妃面沉似水,喝住劍拔弩張的蒙哥,“蒙哥,這個時候你反得了他嗎?就你手中幾個老部下,能撐多久?不要上了他的當,給我好好的坐著。”

  “娘親!”蒙哥面容抽搐,恨不得用頭撞牆。

  “烈兒,這件事你怎麼看?”四王妃扭頭看向面色平靜的忽必烈。

  忽必烈不吱聲,目光定定的落在蒙哥身上。

  四王妃嘆了口氣,心頭湧起一股無力之感,烈兒真的大了,心計如此之深,不再是從前那個低眉斂目的乖巧兒子了,他有自己的打算,“烈兒,娘親許諾你,從今後,君家這丫頭在這王府中視同王府郡主,沒有任何人會對她不敬,她愛留多久就多久,你那小院的傭僕不受王府總管的管束。”

  忽必烈不動聲色的傾傾嘴角,還是沒有回應。

  “小祖宗,你還要怎樣,倒是開個口呀,我不動那丫頭半根毫毛,她在這王府中橫著走、豎著走,我當沒看見,行嗎?”蒙哥性子急,但不代表就蠢,他聳聳眉,心如火燒似的圍著忽必烈團團轉。

  打小,兄弟間,就四弟主意多,而且不冒失,出奇的穩重,這一點,他承認自己不如四弟。

  忽必烈聽後,微閉了下眼,抬起手,“娘親、大哥,既然大汗想要那幾千軍戶,給他就行了。他其實在意的不是那幾千軍戶,他是試咱們托雷家有沒有造反之心。父王冤死的教訓在前,咱們切不可再上當,忍一時,則海闊天空。目前我們家的情形並沒有成熟,那就稍安勿躁。咱們不如變害為利,索性大大方方的把大汗想要的全給他,博個美名,另外趁勢和闊瑞結下友情。二王子闊瑞和貴由太子是死敵,日後說不定就為咱們所用呢?”

  “你的意思就是咱們必須要生生咽下這口氣,裝溫順?”蒙哥不屑的問道。

  “幹嗎要裝,他是大汗,咱們是臣子,應該忠心不二,大哥,如果和大汗對著幹,你我兄弟永遠被人提防著,永遠被排斥在軍營之外,欲謀大計的實力如何積得深厚,大哥的雄偉目標什麼時候才能實現呢?小不忍則亂大謀。”

  蒙哥拍拍大腿,語塞的跌坐在椅子上,四弟的話確實在理呀!

  四王妃讚許的看著忽必烈,自豪感自然而然湧起,“娘親覺得烈兒的話中聽,蒙哥,就依烈兒的,在外要不漏聲色,口氣間也在表現得對大汗的尊重。可是,烈兒,大汗明早來王府的目的具體是什麼呢?”

  忽必烈皺起了眉頭,“那個孩兒也猜不透,娘親,別想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們見招就拆招吧。我該回去看詩霖了,她要是看不到我,會嚇哭的。”說完,欠了下身,推門而去。

  “咦,一個聰明人兒竟然甘心伺候一個奶娃娃?”蒙哥摸摸頭,嘀咕道,“莫不是他想娶她為妃?”

  四王妃白了一眼蒙哥,“她?一個二歲的娃娃,漢女,君問天的女兒,蒙哥,你講話用點腦子好不好?唉,要是你有你四弟的一半精明就好嘍!你四弟的用意我明了的,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蒙哥撓撓頭,呵呵直笑。“是,是,我想太多了,怎麼可能呢,不過,娘親,四弟也十四歲了,該給他定門親事了。”

  “這事過兩天再說吧,先把眼前的事應付過去。”四王妃憂心忡忡的擺擺手,讓蒙哥出去,不知怎麼的,她的心很慌亂。

  四王府在惴惴不安中迎來了天亮。

  詩霖醒來的時候,忽必烈剛練武回房,額頭上汗淋淋的,細心地掀開被子,在詩霖昨天被擊傷的青紫著塗上一層涼涼的藥膏。

  “這裡啦,這裡也有!”詩霖綻開一朵花樣的笑意,主動地挽起衣袖,把小手臂露了出來,眼中已沒昨日那種惶恐。

  忽必烈放心的吐出一口長氣。

  “烈哥哥,你澡澡了嗎?”詩霖體貼的拿起枕邊的小帕子提他拭著額頭的汗。

  “烈哥哥今天不去軍營,不急的。”大汗大駕王府,所有王子都必須到場。

  詩霖眼中一亮,“那麼烈哥哥可以多陪一會詩霖了?”

  忽必烈心疼的抱抱她,知道她在這王府中很孤單,“嗯,今天烈哥哥一直陪詩霖的,一會主管帶人給詩霖來量衣,要入冬了,詩霖該添冬裝了。”他從飛天堡帶走詩霖時,堡中正為君問天和仕林的失蹤人心惶惶的,也沒顧得上替詩霖收拾行裝。

  “那詩霖先陪烈哥哥洗澡,然後吃早膳,再量衣,好嗎?”詩霖眨著一雙大眼睛說道。

  忽必烈想起昨日洗澡時難堪,青澀的俊容一紅,“詩霖身子剛塗了藥,不能洗澡澡的。”

  “我知道呀,我是陪烈哥哥澡澡,就站在桶旁。”

  忽必烈咽了咽口水,羞澀的瞟了眼詩霖很真摯的神情,笑了。“好吧,詩霖想陪烈哥哥就來吧!”

  他們已成親了不是嗎?

  日頭沒到三竿,窩闊台的龍輦,在浩浩蕩蕩的儀仗隊的護衛下,來到了四王府前。

  四王妃率著幾個兒子和媳婦列隊在府門外迎接,窩闊台一揮袍袖,讓他們起身,龍袍上隱隱的酒氣借著風襲來,三王子的王妃離得不遠,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所有的人全呆住了,這可是對大汗的大大不敬,三王妃的臉色刷的白了。

  窩闊台微傾嘴角,心情好像不錯,沒有在意,自顧負手往府中走去。

  眾人這才鬆了口氣。

  忽必烈的猜測真沒有錯,四王妃莫名的擔憂也是有一點預兆的,窩闊台真的不是單純的看望,來意不善。

  而這個來意,窩闊台也沒婉轉的繞個圈子,在吃了一道茶之後,窩闊台直接口詔,要四王妃改嫁,嫁給太子貴由。

  座中的幾位王子和小王妃們個個呆若木雞似的,四王妃一張麗容驀地青得沒一絲人兒人色。

  貴由和蒙哥差不多大,蒙哥在小的時候還曾經做過窩闊台家幾年的養子,讓嬸母嫁給侄子,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讓世人不笑翻嗎?

  窩闊台這樣做的道理,知道四王妃是眾王子間的主心骨,讓她嫁進皇宮,從而使王子們失去依靠,群龍無首,能成什麼氣候,同時還借托雷家族的兵權統統納入自己的翼下。這招棋可謂夠狠夠毒,也帶著一絲的羞辱成分在裡面。他只圖自省心,哪裡會管別人的尊嚴和死活。

  蒙哥想明白過來,牙齒咬得咯咯的,手握成拳,身子顫慄的恨不能一口把窩闊台給吞了。

  他偷瞄一眼主座中的娘親,只見她鎮定自若的笑笑,青色的容顏已稍稍好轉,二弟和三弟嘴半張著,還沒合攏,忽必烈面無表情,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如果這時娘親有一點點的暗示,他定會一躍而起,直接弒了窩闊台。

  四王妃溫婉的一笑,“臣妃真的很感謝大汗的體貼,也不敢違背大汗的意旨,可是臣妃已經立下誓言,一定要先把先夫的所有兒女都撫養到成年之後,才能為自己考慮,請大汗看在先夫對大汗的忠誠上,成全臣妃。”

  這一番話,其實含義很深,既有托雷替死的情分,又有四王妃的深明大義在裡面,她講的心平氣和,窩闊台一時拉不下臉駁回,再加上來之前,貴由沒有領會他的用意,向他大聲抱怨,不肯娶一個可以做娘親的嬸娘為妻,窩闊台掃視座中一個個牛高馬大的王子,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只是朕的一個建議,既然王妃不能背誓,那就罷了吧,只是辛苦王妃了。”窩闊台假意說道。

  “能為先夫撫養子嗣,是臣妃的責任,哪敢言辛苦呢?臣妃定會把王兒們教養成人,像他們的父王一樣,對大汗盡忠盡孝。”四王妃慢悠悠說道。

  窩闊台聞言,心情不禁大悅,“王妃真是一位賢良的娘親,幾位王子確是我蒙古不可少的將才,朕說起來,要多謝王妃的教子有方呢!”

  “不敢當!”四王妃起身,淡淡施禮,“臣妃這王府雖比不上皇宮的富麗堂皇,但也有幾處雅致的小景觀,請大汗允許臣妃帶你出去走走。”

  “好啊!”窩闊台今天來四王府,提親的事是假,當然成了更好,他的目的是想當面試探幾位王子,現在看他們一幅忠心耿耿的樣,龍心欣慰啊,也就起了遊玩的興致。

  “蒙哥,帶大汗去後園,娘親換件衣衫就來。”四王妃轉過身,對蒙哥遞了個眼風。

  蒙哥為娘親的鎮定正震撼BB S·JO OYoo. N ET 中,一接到娘親的眼神,忙收斂了臉上的怒氣,故恭敬地上前引路。

  四王妃眯著眼,森寒的盯著窩闊台的背影,喚過侍候的丫頭,悄悄耳語幾句。丫頭急急點頭,忙不迭的從後門跑了出去。

  哼,他能羞辱於她,她就不能刺他嗎,倒不信他真的是個天神般,不會失控、黯神,四王妃心中冷冷說道。

  後園中,秋光正艷,沿徑栽種的jú花和海棠一簇簇,放肆的怒放著,花香濃郁得令人窒息。

  蒙哥指點著園中的亭亭閣閣,為窩闊台講解著。窩闊台邊聽邊點頭,瞧見前面有座假山上幾棵盆景很有特色,不禁加快了腳步。

  “丫環姐姐,為什麼抱詩霖來這裡?”假山那頭響起一聲脆脆的童聲。

  窩闊台聞聲看去,一個頭髮卷卷、有著一雙黑白分明大眼的小臉揚起,正迎向他的目光。

  腳下突地一個趔趄,幸好蒙哥扶了一把,才沒栽倒在地,他急急的揉揉眼,心中有如巨浪翻滾,是碧兒嗎?不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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