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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老太太立刻展開一個掛著淚水的笑容，“你真是個好孩子。”
寧遠宸扶著老太太在別墅花園裡找了張桌子坐下來，機器人送上檸檬水便悄無聲息的滑走了。
寧遠宸有些尷尬的端起杯子喝了口水，這位老太太一直止不住的落淚，然而眼睛幾乎一直黏在他的身上，如果是個年輕人，寧遠宸還能讓對方把眼睛轉開，可面對一個瘦弱矮小的亞裔老太太，他實在是說不出話來，只能假裝並沒有注意到。
好在老太太很快就止住了眼淚，充滿了歉意道：“抱歉，我剛剛一直盯著你看，這真是太失禮了。我只是……”她又用手帕壓著眼角，過了一會兒才道，“我只是想起了我的女兒，她離開我的時候，和你一樣大。她……”
老太太深深地凝視著寧遠宸，眼中濃厚的感情看得寧遠宸心驚肉跳：“這樣說可能有些冒犯，但是，你的眼睛和她長得真像……”
“我很遺憾。”寧遠宸輕聲道，他看得出這位老太太的感情是真實的。幾個月前，他剛剛失去了自己的母親，如今看到一位失去孩子的母親因為一點相似五官，便情不自禁的對著陌生人痛哭，不由得感同身受。當初那種仿佛天地塌陷的巨大悲痛悄悄地從記憶里浮現出來，讓他忍不住的也難過了起來。
好在老太太很快便又平靜了下來，終於介紹了自己的身份：“我是羅伊斯公爵夫人，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寧遠宸。”寧遠宸鬆了口氣。
公爵夫人對寧遠宸十分有好感，一直拉著寧遠宸聊天。寧遠宸一開始只是出於尊重老年人的態度，耐著性子和她聊，但很快，公爵夫人風趣幽默的談吐和見多識廣的言語便引起了寧遠宸的興趣，兩人從瓷器聊到繪畫，又從書法聊到音樂，從這幾屆政府政策上的成功和失敗，到明年的選舉換屆。
公爵夫人雖然看著像個深居簡出不問世事的老太太，可無論是對藝術還是時事都有十分深刻的見解。寧遠宸不能不承認，和公爵夫人聊天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當然事情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在這期間，公爵夫人一直用非常慈愛非常深情的目光看著他，看得他毛骨悚然。寧遠宸覺得公爵夫人可能把他當成了她女兒的替代品了，這實在不是什麼讓人笑得出來的事情。
兩人正聊起最近帝國大劇院新出的舞劇，忽然寧遠宸的智腦震動了起來。他匆忙的道了聲抱歉，轉過身接通電話：“昭庭？”
屏幕里的顧昭庭飛快的說道：“展覽怎麼樣？玩的開心嗎？真是太對不起的，我原本應該來陪你的，誰知道父親他會突然有事找我。”
“我這邊一切都好。你好好忙吧”
“其實根本沒忙什麼事。”顧昭庭有些沮喪的說，“一個上午就是在跟我聊未來幾周的行程安排，這些事情他以前也沒關心過，我懷疑他是不想讓我……誒？遠宸，你身後是……外婆？”
寧遠宸立刻回過頭看著公爵夫人，後者對他微微笑了笑。寧遠宸遲疑的對著顧昭庭說道：“這位是我在展覽上新結識的一位學識淵博的女士，羅伊斯公爵夫人。”
“真的是外婆！”顧昭庭驚呼道，“遠宸，你把全息投影打開一下。”
寧遠宸打開智腦上的投影攝像頭，顧昭庭半透明的全息投影出現在兩人面前。
“外婆，真的是你啊。”顧昭庭燦爛的笑著，然而眼神卻顯得很緊張，“要是早知道您也來參加展覽，我就來陪您了。”
“我看你只是不想和你父親說話，想找藉口溜走吧。”公爵夫人調侃道，“你和這孩子是好朋友？”
顧昭庭有些奇怪，他和羅伊斯公爵夫人聊過寧遠宸，公爵夫人還因為他和小女兒相似的長相傷心的哭過，怎麼今天又一副好像沒見過他的樣子？
雖然不是個擅長心機的人，不過這不代表顧昭庭不懂得審視奪度，他仔細觀察了一下羅伊斯公爵夫人的表情，最後決定順著她的意思說話。
“不僅僅是朋友，稍微還要再近一點。”他說道。
公爵夫人的目光曖昧的在兩人身上轉來轉去，道：“看來是你在追求遠宸了？”
顧昭庭紅著臉點了點頭。公爵夫人哈哈大笑著伸手蓋住寧遠宸放在桌子上的手：“昭庭是個好孩子。”她溫柔的說，“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夠成為我的家人。”
寧遠宸沒說什麼，只是出於禮貌乾笑著。
第75章
看到外婆對寧遠宸的態度這樣溫和，顧昭庭漸漸地放鬆了下來。他剛剛懷疑顧燁突然找自己有事是知道自己要和寧遠宸，於是從中作梗，看到羅伊斯公爵夫人那一瞬間，還以為眼前是要上演狗血大戲，以為外婆是來找寧遠宸的茬，讓他知難而退離開自己。
現在，不管羅伊斯公爵夫人是不是來替皇帝考察未來的太子妃的，她看來十分喜愛寧遠宸，眼中的慈愛就像是母親看到自己剛出生的孩子一樣濃郁，甚至顧昭庭自己都沒有得到這麼充滿愛意的目光。不過顧昭庭並沒有懷疑什麼，他他把一切歸結於寧遠宸和他那位未曾謀面過的姨母瑪德琳小姐長相相似上。
親人這樣喜歡寧遠宸，顧昭庭也有些與有榮焉，腦子也飛快的轉了起來。寧遠宸對待外婆的態度比面對他們幾個男人好很多，或許他可以曲線救國，通過外婆來拉近兩人的距離，讓他們的關係更進一步。
“既然有外婆陪著，我就不擔心了。”顧昭庭笑道，“遠宸的請帖是從我這裡來的，其他來賓都是和主人交好才得到的請帖，我就怕到時候有人看遠宸是生面孔就欺負他。”
“有我在，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你就好好和陛下討論你的工作吧。”公爵夫人道。
顧昭庭點點頭，讓寧遠宸把全息投影收起來，這才通過耳機對他解釋道：“外婆是皇后陛下的母親，雖然我和皇后的關係很一般，但是外婆對我很好，我剛被封為太子搬進皇宮的時候，一直都是外婆在照顧我。外婆她很喜歡你，遠宸，如果可以的話，你能不能幫我陪陪他？
寧遠宸微微皺起眉頭，手指飛快的在懸浮觸屏上寫下一句話：“你外婆以為我們要結婚了？”
“外婆喜歡你不是因為這個原因的。”顧昭庭忙道，雖然寧遠宸對他的態度還算好，但是顧昭庭知道寧遠宸並沒有真正接受他，如果被外力推著被迫和他湊成一對，以寧遠宸的性格根本不會順水推舟，只會直接一刀兩斷。
“外婆除了皇后，還有個女兒叫瑪德琳，不過瑪德琳小姐剛成年不久就去世了，外婆一直不能從喪女的傷痛中釋懷。你和瑪德琳小姐長得有幾分相似，之前外婆看到你的照片時，還因為由此聯想到瑪德琳小姐而難過的哭了起來。那時我就想既然如此，不如把你介紹給外婆認識，不過那時她拒絕了。也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忽然想通了，又來主動找你了……遠宸，你就當體諒一個母親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心情，多陪她說會兒話吧，自從瑪德琳小姐去世後，外婆就很少出門了，也不願意和別人來往，這還是這麼多年我第一次看到她主動去認識什麼人呢……”
顧昭庭小心翼翼的勸著，在生怕寧遠宸因為自己成了一個死人的替代品而感到不快。他越說聲音越低，越說心裡越忐忑，因為寧遠宸的表情非常難看，他緊緊抿著嘴唇，通過麥克風傳過來的呼吸聲聽起來非常的悠長深沉，這說明他在控制自己的呼吸，通過緩慢的深呼吸來安撫自己的情緒。
眼看著寧遠宸的臉色已經開始發青了，顧昭庭忙道：“當然啦，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沒什麼，我等會讓找個藉口來接你就好了，你只需要再委屈……”
寧遠宸再一次飛快的發出一段文字，因為速度太快，字跡潦糙，有點難以辨認：“她叫什麼名字？”
顧昭庭提心弔膽了半天，生怕寧遠宸發脾氣，沒想到最後居然只問了這個問題：“瑪德琳，瑪德琳羅伊斯。”
寧遠宸又是半天沒有說話，但是漸漸的他緊繃的表情舒展開來，他微微笑了笑，道：“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你外婆的。”
顧昭庭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道：“辛苦你了。”就掛了電話。
寧遠宸轉過身來看著羅伊斯公爵夫人，他的目光細細的在這位年邁婦人的臉上辨識著。
陽光透過茂密的竹林，斑駁的灑在她的臉上。漸漸地，另一張熟悉的面孔浮現出，和眼前的女人重疊在一起，她們是如此的不相似，一個是五官平淡的衰老婦人，一個是深目高鼻的混血美人，然而細微之處，又是有如此多相似的地方重合在一起，就好像後者是從前者的模子裡雕刻出來的，雖然更年輕更美麗，但隱約還是能夠看出曾經的一點淡淡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