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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前任暴君先是眼睛一亮,然後慢慢皺起眉頭,搖頭嘆道,“玉璽麻煩太大,老病鬼剛說要遊山玩水,我再來這一出,他真敢停我的藥。”

  “你要什麼?”太后怕他改主意,問道。

  張妄手指在搖椅扶手上敲擊片刻,委實想不到自己還有什麼想要的:“那就把我的名字從張家族譜上刪了吧。我那爹忒壞,跟他名字後頭老子不樂意。”

  “滅絕人性如你,還在乎小小族譜?”

  “這不生活太圓滿,沒別的要求嗎?”他咧嘴笑道,“老子本來想的是當上太子就掛印而去,他偏不給我太子當,我就偏要當,其實他把那印給我,然後讓我拿根繩子一掛,他開心我也開心。”

  葛病鬼多聰明,他專門給他雕了一塊印章,雖然海賊頭頭手底下的小頭目根本不識字,印章也不知道啥用。張妄收拾東西走的時候,真拿了根金燦燦的緞帶把裝印章的袋子掛在房樑上,把接任的葛浩仁弄得很莫名其妙。

  葛浩仁是葛昏曉的第一個兒子,和邱月未婚生子養在別莊的那個。他長得很像葛昏曉,一張老老實實的文士臉,卻偏愛跟著張妄到處惹是生非。張妄玩膩了便由他接管海賊船隊,還和個黑皮女人生孩子,把親爹氣得時隔多年又“暈”了過去。

  張妄早明白老病鬼身子骨有多好,把“暈過去”的人扔車裡,嘴上說是去城裡看病,等葛昏曉發現,離大海百八十里遠了都。

  哪裡都有不同的風景,既然還能跑能跳,何必留在原地。當皇帝時,哪怕他一天只想他三遍,也必須把那些過往都揉碎了一厘一釐整理,而現在他們躺在棗樹底下一嘮叨都能嘮叨一整天。

  那些年誰意氣風發,誰救死扶傷,又是誰惱羞成怒無理取鬧,誰裝病成癖弄巧成拙。喜怒哀樂,富貴貧賤,都經歷過,最後走不動了,再回到這座京城,過一段平凡日子。

  “他是誰的兒子?”

  小六兒有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莽莽撞撞地打量著張妄,真不像宮裡的孩子。

  “蘇媚的孫子,她兒子前幾年打仗死了,女兒嫁給將領,沒一年那將領也戰死沙場,怪可憐的。小六兒打小沒依仗,等我找到他才發現,倒是極機靈的。”太后望著小六兒的目光充滿慈愛。這是她唯一的孫子了,未來的皇帝,最後的寄託。

  張妄目光微動,果然還能從孩子狹長上翹的眼尾找到他奶奶當年艷冠六宮的風華:“你帶他來做什麼?”

  “我要他見證,見證你的失敗和我的成功。”她一雙老眼好像在發光。

  “哈,瘋女人。”

  他這樣說,眼裡卻頭一次顯出真正的認同來,現在他有點相信太后真的能讓車騎退兵了。

  太后這種注重榮譽和責任的女人,不會允許自己在未來皇帝面前失敗。

  這樣想著,張妄不由閉上眼,思忖片刻:“車騎國戰線太長,你故意引他們冒進?車騎國附近有三十一小國,若能聯合他們……不對,我朝和外邦交流不多,他們相安無事多年,不是那麼好打動的。”他自己搖搖頭,“該是從內政著手,可惜不知道車騎國王有幾個兒子……據說車騎人對國內運去的物資來者不拒,莫非,你下了毒?”

  “瘟疫。”

  一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青衫藥箱,皮膚白得像細細搓揉得皺起的上等宣紙,耷拉下來的眼睛沒有鋒芒,低調中又透出絲絲古怪的意味。

  大概是因為,這個老頭走路的姿態,太像一個壯年人了吧。

  哪怕張妄,也免不了腳步蹣跚,太后更得小六兒攙扶著才能站穩。

  唯有他,胸膛不曾挺起,頭顱不曾昂起,腳步也不沉重或輕快,只提著藥箱緩緩而來,眼神虛瞅著三人,自然而然顯露出自己的年輕來。

  “逃難來的百姓說,將士們每戰後無論敵我收集屍體,將之一齊運到城中,並逼百姓遷移。”

  “不錯,瘟疫和刺客,我都安排了,更有諸小國陳兵車騎之側。他們不願和車騎打仗,但作為威脅足夠了。”太后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絲笑意,很得意,“葛昏曉,到頭來,活得最精神的竟是你。看來找你師門的事,我都不必再派人同去了。”

  “葛昏曉拜見太后娘娘。”老病鬼微微躬身。

  張妄對他招招手:“少裝樣,快過來瞧瞧咱孫子。”

  葛昏曉有點拘謹,拿眼望坐在他身旁的太后:“太后對我師門感興趣?”

  “你那三顆火藥一顆定了江山歸屬,一顆殺了一代名將柳如風,剩下最後一顆,我和邱月刮下一點並一顆解藥懸賞天下,竟無人能解,如今也算杏林揚名,被稱為天下最毒。柳如風……”太后一頓,眉眼間至今抹不去那一絲慚愧與苦痛,“文能拜相武可封侯……可惜年輕氣盛。朝中沒有像他一樣能撐天的臣子,小六兒年幼,我死後,剛剛杜絕的黨爭恐怕又要復發。我就想著找找你們的師門,說不定還能尋出第二個柳如風來。”

  葛昏曉聽到柳如風的死因,眉頭一跳,到後來,卻慢慢笑起來。他突然對不知何時又躺倒在搖椅上,全沒個坐相的張妄道:“謝天謝地,你不是好皇帝,否則我恐怕也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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