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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到這份上,小六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鼓了鼓臉,不滿地反問道:“你以為我在為這個生氣?”

  夏荷抬了抬眼,不言而喻。

  小六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定定地看著夏荷。

  夏荷平靜地與他對視,無言地訴說著內心的堅持。

  小六嘆了口氣,妥協般把面前的人擁進懷裡,悶悶地說:“你這般聰慧,怎麼連枕邊之人都看不透?”

  夏荷眨眨眼,耐心地等著他解惑。

  “進入江家之前,我甚至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因為老大,因為小逸,因為伯伯和小叔,我成了‘江’小六,娶了王親貴族都無福娶到的世家嫡女,如今又有了親生兒子江元夕,如果這樣的生活都會心存怨恨,活該老天爺把我給收走!”

  夏荷驚得捂住他的嘴,氣急道:“你說什麼呢!”

  小六扒開她的手,眼圈微微發紅,“你該信我的,如今的日子我感激都來不及,又怎麼會起了那種攀比的心思?若說別人家有內孫外孫的區別,我還信上幾分,咱家男女之別都沒有,又怎麼會有內外之分?雲舒媳婦來咱們家日子短,不知道咱們家的傳統,她如今得了個女兒,心裡或許會不痛快。大夥想藉此機會讓她明白咱們的心意,我又怎麼會想不明白?”

  夏荷聽了他的話,既感動又愧疚,含淚道:“原來你都是知道的,為何今日……”

  “悶悶不樂麼?”小六撇撇嘴,“我在默默地感謝老天爺呢,讓他保佑你,保佑小元夕,保佑咱們全家人。這麼貪心的念頭當然得在心裡偷偷說,不然讓別人學了去老天爺一個心煩,都不管了,咋辦?”

  夏荷頓時破涕為笑。

  第176章 福氣

  蘇白生給新生的小孫女起了個好聽的名字——蠶月,小名依舊聽了小十三和小寶的建議,原本打算叫十六,結果叫著幾回都覺得像“石榴”,乾脆就改成了這個。

  蠶月是農曆三月的別稱,用作三月出生的女兒家的名字,貼切又文雅。

  蘇白生用熏了香氣的花箋端端正正的寫了帖子,同小石榴的滿月禮一併送去。

  余素娥坐在袁繡娘床前,一樣樣給她念著禮單上的物件。

  袁繡娘看不出門道,余素娥卻越念越詫異。

  “余姐姐,是有什麼不對麼?沒關係的,我不在乎這個。”袁素娥雖然嘴上這樣說,眼中的神采卻明顯暗淡了幾分。

  余素娥點點她的腦門,嗔道:“你這丫頭,瞎想什麼呢?明明一身的福氣卻不自知。”

  袁繡娘困惑地眨眨眼,“姐姐,此話怎講?”

  余素娥把禮單往她跟前一擺,解釋道:“這蘇江兩家的事雲舒或許沒跟你說,我卻是清楚的,今天姐姐我也不忌憚做個長舌婦,非得給你嚼嚼這舌根不可。”

  袁繡娘忙道:“姐姐,你說什麼呢,咱們姐妹們說體己話而已,辱母……”

  余素娥截下她的話頭,笑道:“不用迴避,都能聽得。”

  “願聞其詳。”

  於是,余素娥便給主僕二人講起了江蘇兩家的淵源。

  “夏荷姑娘沒有外嫁,這算天大的福份。但是,她的夫君江小六也絕不像外人認為的那般入贅。小六幾個都是蘇家老大的兄弟,當初退了軍籍便掛在江小秀才名下,算作兄弟。再往後江狀元同蘇先生的戶籍挪回村里,一家人便正式合了籍,蘇江兩家再也不分彼此。我這樣說妹妹可明的?”

  袁繡娘轉了轉眼珠,訕訕地說:“姐姐,你知道我家人丁單薄,於這些人情事理總想不通透,你就跟我明說了吧!”

  “你呀!”余素娥恨鐵不成鋼地點點她的腦門,“幸虧是有福氣進了蘇家的門,若真是在京城裡配給了大戶,看你怎麼活這下!”

  “我娘也說我福氣好。”袁繡娘裝巧賣乖。

  “的確是個好福氣的。”余素娥感慨地嘆了一句,“就拿這禮單來說,小蠶月的份例明顯高元夕一籌。若拿外孫與內孫的區別來說,倒也過得去,然而事實並非如此。江小六現今掛在江狀元名下,於情於理都是正正經經的兒子,從這一點來看,夏荷姑娘生的兒子同咱們的小蠶月是一樣的。”

  袁繡娘不傻,她把余素娥方才的話同這一句聯繫起來,才知道江家人待自己的不同。

  “可是……為什麼呢?明明我生的是女兒……”因為辱母的兒提面命,袁繡娘對於這個還是有些在意的。

  “禮單上多添的這些便是長輩們的態度,孫女於他們來說並不比孫子差。妹妹,這可是難得的福氣。”對於這個,沒人比余素娥感觸更深。

  正在這時,雲舒也拿著一封信走進臥房,似是有話同袁繡娘講。他迎面看見余素娥,腳步一頓,穩重地說:“不知你們姐妹們在一處說話,我稍後再來罷。”

  余素娥起身,輕笑道:“我們剛好說完,正想著出去透透氣呢,趕巧你就來了。袁媽媽,咱倆出去走走唄?”

  “好!前日姑娘不是還說想去看看舊院養鴨子的池塘麼,奴婢這就帶您去!”

  “有勞袁媽媽。”

  雲舒送著兩人出了門,回身走到袁繡娘床邊。

  袁繡娘鮮少見雲舒如此急切的模樣,不由問道:“莫非有何棘手之事不成?”

  “無事。方才看了家信,伯伯和小叔再三囑咐,咱家就缺個女兒家添添門面,告訴我務必把小蠶月給看好了。逸哥也說,回頭他要抱著元夕跟蠶月比的,若是發現咱家女兒比不上元夕胖,他必會拿我是問,我心裡一害怕,便趕緊看護女兒來了。”說到這個,向來穩重的雲舒也不免開起了玩笑。

  袁繡娘婉爾一笑,徹底放鬆了心情,輕聲道:“伯伯們的看法,倒與我父親不同。”

  雲舒把愛妻攬進懷中,輕聲說道:“岳父岳母只有你一個女兒,自然想要個外孫。咱家卻不同,從上往下都是男子居多,反而拿著女兒寶貝。”

  袁繡娘偎在他懷裡,沒有說話。但她心裡比誰都明的,他爹之所以有那樣的想法,終歸是怕她在婆家不受重視。

  雲舒似乎是想到什麼,自顧自地笑了起來,“尤其是逸哥,向來對長姐和梅子就比對我們好,如今又有了小蠶月,想必等他一回來,我這個親生父親都得退居後位。”

  “那就讓給他。”袁繡娘玩笑道。

  “我也捨不得,愛妻辛辛苦苦生下的。”雲舒的語氣中竟是十足的討好。

  彼時,余素娥同袁媽媽雖說出了門,一時間卻並未走遠,因此把夫妻兩人的對話聽了個八九不離十。

  袁媽媽愣愣地站在房檐下,又驚又喜,激動地喃喃道:“奴婢這就去讓人給老爺夫人捎信,叫他們把心放進肚子裡,老爺夫人眼光好,給小姐許了個好人家!”

  “是啊,你家小姐真是有福氣。”余素娥稍稍背過身去,語氣中雖帶著笑意,眼裡去悄悄地滾下淚珠。

  如果,如果當年……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

  余素娥做夢都沒想到,第二天便迎來一位意料之外的訪客。

  英花到了銀坊鎮余家老宅,先跟余素娥見了禮,又說了幾句體幾話。

  江家算是個紐帶,前面有中秋收棗,後面又有袁繡娘生孩子,余素娥都是不遺餘力地幫忙。

  英花同她打的交道多了,心裡也多了幾分喜愛。如今看她容顏憔悴,不免有些心疼。

  “昨日小蕊兒又鬧你了?怎麼沒睡好?”

  余素娥收拾了心情,半開玩笑地說:“呀,小丫頭淘氣的名聲都傳到大娘耳朵里了嗎?看她以後還怎麼找婆家!”

  她昨天確實沒睡好,卻不是因為女兒淘氣。余素娥下意識地摸摸臉,面露羞郝。

  英花點點她的腦袋,笑道:“在大娘面前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不過,還得提醒你一句,年紀輕輕的,少憂少思才是正經。”

  余素娥生母去世早,感念這份溫情,乖巧地點了點頭。

  英花笑笑,問道:“余大公子在家麼?我找他說個事。”

  其實她來之前就打聽好了,余文俊這幾日剛好在銀坊鎮落腳,這倒正好,要不然她還得往蔚州跑一趟。

  余素娥著實吃了一驚,想不明白英花找她大哥所為何事——或者說,其實有一種可能,但是她實在不敢往那方面想。

  “大哥……在書房。”余素娥愣愣地回道,“我、我叫帶大娘去,桂兒——”余素娥喊了個專門跑腿兒的小丫頭。

  “小姐,奴婢在。”小丫頭腿腳利落地跑跟前,屈膝行禮。

  “帶客人去前院大少爺書房。”

  “是。”小丫頭應了一聲,微笑著看看英花,“請隨我來。”

  英花點點頭,別有深意地看了余素娥一眼,便隨著小丫頭走了。

  余素娥直直地站在原地,看著英花的背影,心思百轉。

  “香枝。”余素娥喊了一聲。

  “奴婢在呢!”香枝扶著余素娥,暗中捏捏她的手,試圖喚回她恍惚的心神。

  “你說……英花大娘找大哥所為何事?”余素娥幽幽地問道。

  香枝笑笑,俏皮地說道:“必定是好事,小姐若不信,咱們不妨打個賭。”

  余素娥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嗔道:“都是月銀二兩的大丫環了,還沒一句正經的。”

  香枝眼珠轉了轉,湊到她耳邊,小聲道:“小姐若是真想知道,不如咱們叫王石去打探打探?”

  若是平時,余素娥必定得罵她胡鬧。然而,此時此刻,她的心境卻是不同。

  “也好……你去找王石罷,叫他……小心些,免得別人笑話。”

  香枝抿著嘴,卻是沒敢笑出來。她家小姐啊,別管平日裡多麼聰慧,遇到跟那人有關的事,這腦子往往也是不夠用的。

  話音剛落,王石剛好從月亮門轉過來。

  “小姐,我在這兒呢,不用去叫了。”王石恭敬地說道。

  余素娥心思又是一恍,時間仿佛回到了兩年前,那時江逸第一次在門外求見,托王石傳話,王石就像現在這樣,從月亮門轉出來。又過了幾天,她就見到了那個人。

  後來的許多次,每每王石轉過月亮門傳話,十次能有八次是關於江家的消息,她大多能遠遠地看上那人一眼。

  在余素娥心目中,王石出現的月亮門處的身影,意味著會有好事。

  就在余素娥發呆的工夫,香枝已經把事情跟王石小聲地交待了。

  王石點點頭,領命而去。

  他如今是余家老宅的二管家,得了小姐重視,也便得了余大少爺的重視。別說是打聽兩句話,就算直接找大少爺問,也是說得上話的。

  王石無數次慶幸當年的選擇。

  余素娥回過神來,只看到了王石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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