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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維也納河畔劇院不是什麼規模宏偉的建築。

  和肯特納城門劇院或約瑟夫二世為政治理由而蓋的布魯克劇院相比,大概只是個迷你劇院。不過,因為空間設計精良,容易掌握現場氣氛,很適合四十人左右的交響樂團演奏。

  問題就出在這次要上場演出的樂團。好不容易湊齊了十八個管樂和打擊樂器、二十二個弦樂的演奏者,可是……

  “先要解決服裝的問題。”我把雙臂抱在胸前,勉強忍住以手搔頭的衝動。

  舞台上,有人穿著和抹布相去無幾的吉普賽服裝,有人穿著華美的軍服,簡直不知道是在和誰開玩笑。

  “席卡奈達那兒有好多戲服。”徹爾尼建議道,“我們去借一些燕尾服來。”

  “我們還可以向音樂工會借。”賽蓮跟著說。

  還有一個問題,而且重要性遠超過服裝,那就是如何才能讓倉促成軍的樂團有超水準的演出。唉,只有花時間慢慢磨了。

  “鋼琴的感情壓抑一點,把速度放慢。樂團要好像等不及的樣子,快一點起動。兩者之間的對比要明顯。”

  在演奏之前,我已經先告訴他們基本方針,但音樂揚起以後,大概只有半數的成員演奏的速度符合我的要求,也就是那些原來的團員,另外一半團員好像是上台來攪局的。

  “第一樂章三○八到三一○小節,不可以順著音樂的走勢,沒有格調的放聲彈奏,要更沉靜、更有力……”

  他們的技巧不差,只是還不習慣我的風格。

  大概是受到樂團的影響,連徹爾尼的鋼琴都表現失常,無法維持張力。

  我走到鋼琴旁邊。

  “喂,卡爾,連你也不對勁了。不要放得太多,要行雲流水的彈。這架琴是最新型的,好好彈,音樂會像歌聲一樣流瀉出來,一味使勁敲打是不行的。”

  “我知道了。”

  “彈的時候,把重音放在最高音上。降下來的時候,要注意樂團的表情,不要含混不決的放慢速度。”

  “我懂了。”

  “三連音必須快速、清嫩,不能把音樂交給樂團的時候,要特別注意。”

  “我懂了。”

  “第三樂章的二一九小節,琶音(arpeggio)的每個音都要清晰,不可以有氣無力。”

  “是……”

  我拍拍徹爾尼的肩膀繼續說:“適應環境也是一種學習,你不可能永遠都和一流的樂團合作。”

  “不,我只是在想……”

  “想什麼?”

  “老師,莫扎特的遺孀送給您一個金幣,對不對?”

  “嗯?”

  “那也是鍍金的。舒密特從我們手上奪走魔笛,立刻發現是假的,可能也和它不是鍍金的有關。”

  “這些話以後再說,現在專心彈琴。”我回到指揮台,大聲對樂團說,“來,我們從頭再走一次,這次請大家仔細的彈奏。”

  我惟一安慰的是,樂團並非無心演奏,也沒有因為反覆練習而抱怨。我開始覺得,如果演奏會順利,會後請大家喝一杯也無妨。

  舞台上那個吹法國號的禿子,舉著他的金色樂器,蓄意賣弄地吹奏著。伸縮喇叭不能大聲吹,否則會很不入流,但法國號的音量卻必須夠響亮。

  “後面那個吹法國號猛加顫音(vibrato)的,你是從哪個鄉下來的?”

  “本人來自瑞士琉森。”葛羅哲斯基生氣的吼回來。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麼回事,我眼睛直盯著他的法國號。

  “金色樂器”導致皇帝陛下和菲理斯水銀中毒。這是席卡奈達憑藉模糊不清的記憶所說的。但是,鍍金和水銀之間有什麼關係呢?

  演奏結束後,有好一段時間我陷入沉思。雖然懶得開口,但團員都在等我表示意見。

  “明天就上場了。我也曾開過成為他人笑柄的演奏會。我不期待各位表現得十全十美,但既然上台,我希望大家能全力以赴……訓話完畢。”

  台下只有葛羅哲斯基一個人在拍手:“指揮先生,您的演說風範直追尼爾森將軍呢。”

  “少囉嗦。我有話對你說,葛羅哲斯基。和你那個金光閃閃的樂器有關。”

  “你覺得這個怎麼樣?”走下舞台前往休息室路上,我從口袋中取出金幣問法國號手,“和你的樂器一樣是鍍金的嗎?”

  “大概是吧。”他一副興趣缺缺的表情。

  “這是莫扎特的遺物。”經我這麼一說,葛羅哲斯基臉上浮現略微認真的表情。

  “我想知道鍍金和水銀之間的關係。”

  他點點頭,慢吞吞的說:“金和水銀混合以後,塗抹在物品上面,就成為鍍金。當然,在塗抹的過程中,必須用炭火加熱,讓水銀蒸發,金子才會薄薄的留在物體表面。您想知道得更詳細嗎?”

  “非常想。”

  “等您有空,我介紹您認識幫我鍍金的那個師傅。”

  “我現在就有空,幫我寫一封介紹信吧。”

  他聳聳肩,問:“難道您想把鋼琴鍍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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