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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閒福彎著腰靜候片刻,紫檀木屏風後的龍床上終於傳來些響動。

  “讓他,繼續候著。”青帝說的極慢,聲音聽來比往日更加沙啞低沉,聽在閒福耳朵里,似乎更冷漠了些,甚至隱含著一絲怒氣。

  首領太監心中咯噔一下,麵皮一瞬間就緊繃起來,陛下發怒不要緊,可連陛下怒從何來都不知道,這可就要命了!

  “給,朕倒杯水來。”

  閒福心裡正懸著,聽得吩咐,立刻機靈地倒好茶水恭敬端過來,雖然青帝這話聽起來不太順溜,在自稱的地方明顯地停頓了一瞬,不過礙於天顏積威,他也沒往細里想。

  青帝不喜歡隨侍的人離他太近,是以閒福將茶水遞過去後,又恭恭敬敬站回屏風後面。

  此時正值冬季,茶水微熱卻不燙口,茶葉是西南小國進貢的蓮雪針,清香撲鼻,青帝含了一口在嘴裡,再溫暖的茶香也化不去臉上那如風雪一般森冷。

  這一盞茶就飲了許久,閒福心裡越發摸不透青帝的心思,忍不住稍稍抬眼偷瞥了對方一眼,就這一眼,突地便對上青帝黑沉沉的眸子,閒福心頭重重一跳,雙膝一軟,差點便要跪下去。

  “閒福。”青帝把茶杯擱在一邊,一會就變得冰冷冷的,一如他的語氣,“讓他進來伺候。”

  “是,陛下。”閒福低頭退出去,直到關上門走了好幾步,才鬆了口氣,擦擦額上冷汗,一溜小跑進了東暖閣。

  或許是巴巴盼望了許久的緣故,狀元郎步伐很是輕快,腳步踩在積雪上發出的聲音都顯得動聽。

  快到青帝所居的長青殿時,他悄悄拉了拉閒福的袖子,小心翼翼地低聲問:“閒公公,不知陛下今晚心情如何?”

  閒福登時嘴裡有點發苦,無奈地回答:“大人,陛下向來不喜下人胡亂揣摩聖意,您這可為難小人了,大人聖眷正隆,自不必多心,不過……還請小心服侍罷。”

  狀元郎一愣,連道多謝公公提點。

  也不知是否是青帝特意吩咐的,今夜長青殿點燈不多,顯得有些昏暗。

  寢殿中暖爐燒的很旺,開門的時候漏了些冷風進來,很快便被熱氣吹散了,狀元郎褪下厚重的裘皮大氅,露出裡頭的青紫色官袍來,襯得身材十分瘦削單薄。

  他低著頭走到龍床的屏風前,跪下行禮請安,禮數周全,羞赧靦腆,自有一股文人的文弱氣。

  青帝斜臥在床上,閉目養神,從男人推門進殿起就一直沒有理會,此刻,才睜開眼朝床前跪著的人瞥了一眼。

  “抬起頭來。”聲音淡淡,卻透著沉沉的威嚴。

  男人抬頭起身的一瞬間,終究忍不住抬頭望龍床上瞄了瞄,床上垂下淺色薄紗,但仍依稀能得見天顏,寬額挺鼻,修眉薄唇,側臉冷厲如淒霜,一如當日青帝出巡,坐在高大的龍攆之上,接受天下子民頂禮膜拜,華貴雍容,威嚴無雙。

  他當時也在擁擠的人群里,遠遠地見過青帝那麼一面,便從此魂牽夢縈,若著魔一般。

  暖爐的微光映在他臉上,似有似無地映出一片酡紅。

  看清他臉容的那一刻,青帝的瞳孔驟然一縮——那狀元郎分明長著一張卓繁的臉!雖然氣質跟前世有所不同,長相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

  青帝,乃青國之國君,國姓肖,先皇爺欽賜嫡長子名曰,浛。正是青帝的本名,肖浛。

  而他床前跪著的狀元郎,正是金鑾殿上被青帝一眼看中,欽點的金科榜首,卓繁。

  卓繁生的很是俊秀,文質彬彬,青帝素好男色,見慣了後宮中諂媚討好的鶯鶯燕燕,卓繁那一身文弱氣質和眸中小心翼翼的暗中傾慕讓青帝眼前一亮。

  就好像吃慣了山珍海味偶爾想來點野味似的,青帝毫不費力地將新科狀元弄到龍床上,夜夜恩寵,而後者本就對青帝心懷愛慕,被他一番手段更是弄得迷戀不已,整日裡沉浸在和心上人恩愛甜蜜的美夢之中,完全忘記了真正的青帝是怎樣一個風流薄倖的帝王。

  殊不知,這後宮裡每個被青帝寵幸過的人,都曾以為自己是那個最特別的,跟別人不一樣,都曾天真的以為青帝會為自己改變,從一個風流天子變成痴情種。

  還能有比這更狗血的事兒麼?

  留個長發就以為自己是少女了啊?這年頭公主病患者不要太多!

  肖浛臉色陰沉得如同北極極夜下的冰川,他曾以為違背劇本的安排最多不過一死,沒想到居然還有比死更可怕的——死都不得解脫!

  雖然換了個身份,換了個劇情,可是那該死的渣賤梗永遠橫在前方,等著他一腳踏進去。

  難道不屈服於劇本的下場就是永生永世跟這傢伙糾纏不清?想到此節,肖浛鐵青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起來。

  “陛下?”卓繁依舊跪著,見簾紗後的青帝盯著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異樣,心下略覺不安,方才閒公公囑咐自己小心伺候,怕是知道陛下心情不好的緣故。

  “……你,起來。”青帝的聲音冰冷得毫無起伏。

  卓繁卻仿佛習慣了一樣,慢慢站起身來,這些日子的寵幸讓他膽子變大了些,偶爾做出一點逾越舉動青帝也是縱容著,於是這聲命令仿佛某種暗示似的,卓繁踏前一步,稍稍往前傾了傾身子,見青帝無動於衷,他立刻像是受到鼓舞似的,小心翼翼走到床前,撩開了那道薄薄的輕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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