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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外子替胭脂診完脈終究忍不住搖了搖頭,騙不了了……

  這病本就是要心思平衡,心若是不放寬,便等於飲毒。

  可現下這身子都垮乾淨了,再瞞著她也無濟於事,她自己想來也有感覺了。

  看了眼胭脂平靜等死的模樣,又想起那個快瘋了的,終究嘆了一聲。

  他沒再開藥站起身便往外頭去,站在院外許久,終究對蘇壽嘆道:“救不了了,去找你們家公子回來罷,沒多少時候了。”

  蘇壽聞言怔忪,方外子睨了一眼便徑直往別院去,他見慣了生離死別,這不過是尋常之事,“快去罷,晚了就只能準備棺材了……”

  蘇壽聽著忍不住抹了一把淚,忙跑了出去,快馬加鞭才將這個消息傳到了自家公子那處。

  蘇幕沒過多久就回來了,方外子那時正在院子裡曬藥,轉身便見他站在院口,面色蒼白,比他身上的茶白衣袍還有白上幾分,失魂落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方外子默不作聲,手上一頓又開始擺藥材,“別在我這耽擱時間了,小姑娘沒幾日活頭哩……”

  蘇幕突然衝過來拉住他的胳膊,像是握住一把救命稻草,“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是不是這次的藥很難取,我有辦法的,不管多貴我都能想辦法弄來!”

  方外子手中的藥材險些被他盡數弄到了地上,坦白道:“她心事太重了,根本就是把自己往死字上逼,自己不想活,旁人如何救得了?

  你別說是三千兩一錢的藥材,便是三萬黃金一錢的也救不了!”

  言罷便不再多做糾纏,端著藥材往屋裡去準備收拾離開,人既然沒得救了,他也該離開了。

  卻不防蘇幕從後頭拉住他的衣擺,反覆嚀喃道:“先生,我求求你救救她罷,求求你了。”

  他回來的太急,腳下一個蹌踉差點沒站住腳,身後的蘇壽蘇安連忙上來扶住他。

  方外子見他都有些魔怔了,嘴裡反反覆覆就這麼一句話,除了惋惜旁的也說不出什麼,這世間事本就造化弄人,生死本就不由人,“早些回去罷,如今連飯都吃不下幾口,也不過幾日的事情,回去多陪陪人罷,將後事準備準備……”

  本以為這話一出,他會冷靜一些,卻沒想蘇幕猛地拉住他的衣領,歇斯底里道:“你騙人!是你說可以救的,你說的藥我都給你弄來了,你現在跟我說就不了,你算什麼神醫,見死不救!”

  方外子直接扔了手中的藥,沒救回人心中也有氣,“蘇幕!這人皆有命數,我作為大夫若是能救便絕不會放棄一絲希望,可你那娘子身子已經徹底垮了,便是仙湯神藥喝不下去也沒有用!”

  蘇幕聞言身子一晃整個人跌倒在地,蘇壽蘇安二人合力都拉不住他,忍不住帶著哭腔道:“公子爺,您保重身子啊……!”

  蘇幕拉著方外子的衣袍,極盡絕望嘶啞道:“救救她,求你了,我才找到她……”

  方外子見他這般也只能搖頭嘆氣,蘇幕一時淒入肝脾,心口跟生生剜了出來一般又空又疼,終是沒了力氣,倒在地上泣不成聲。

  ……

  那日揚州煙火初盛,是他第一次碰到那個戲子,他以為只是一個戲子,可結果卻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或許黑暗本就嚮往光明,才會一切都那樣不可收拾。

  他在揚州是出了名的外室子,自小受得白眼,見過的人心可怖,表面一套背里一套,種種齷齪不堪,什麼樣的人都有,那些人什麼事都會做,包括他的娘親……

  人都道慧極必傷,確實,那些心底的醜陋一眼就能看出來,又怎麼可能相信這世上還有光?

  那些人不是裝的,就是演的,他是外家子的時候待他如喪家之犬,他是蘇家公子時敬他是親生父母……實在可笑至極。

  他第一次見到她,就覺得很合心意,無論那一處都看得十分順眼,可她明顯不恥於自己。

  他很不喜歡這樣的眼神,她憑什麼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難道她就表里如一不曾做過虧心之事?

  這天下的烏鴉一般黑,不可能會有絕對乾淨的人。

  他本想看看這個人裡頭會有怎麼樣齷齪不堪的念頭,可這個胭脂太合自己的心意了,無論是言行舉止,還是長相還是性子,都是一個很有趣的玩物。

  他特地買了一間宅子想要將她圈養起來,可她不願意,她想要唱戲。

  他也無所謂,反正女人不過就是那麼一回事,耍過幾次便也沒什麼意思,他本在女色上就沒有多大的興致,這個也不過是正好合他心意,圖個新鮮罷了。

  可他沒想到事情越來越失去了控制,她像是一個沒有看過黑暗的人,單純的一件小事都能讓她喜上心頭,養養鳥兒曬曬太陽就心滿意足了。

  這般容易滿足,讓他越來越喜歡和她在一塊兒,就像和光待在一起一樣,那些灰暗齷齪再也抓不住他。

  起先他還能克制一二,後頭便越發不可收拾,每每一睜眼就想看到她,就想找她,到了後頭,她甚至能左右自己的思想,一點點一寸寸地改變自己的原則。

  他不再習慣一個人睡覺,不再習慣一個人吃飯,甚至遇到些新奇玩意兒都會想要給她帶,就想在她面上多瞧到笑臉。

  這如何是他能容忍的事,被一個玩物左右思想,他這個慣於掌控別人的人,卻開始被自己所圈養的玩物而掌控。

  便只能忍著不去找她,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越到最後越是想她,就像是蠱毒一般纏繞心中,越是這樣沉迷其中,他便越是不喜,越有跟自己較勁。

  六十日光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確實他唯一一次自覺失敗,因為連他自己都知道,他一定會管不住自己去找她的。

  他需要一個人轉移注意力,顧夢裡出現的時機正正好,這是個好看的人,一定有法子讓他轉移一些注意力。

  可他這頭還在苦熬,他的光卻跟著別人跑了,他甚至想要掐死她。

  可事到臨頭卻根本下不了手,只能用顧雲里來嚇唬她,讓她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可卻將她嚇病了,禁不住後悔心疼,不知該怎麼做,終究只能把她關起來,他怕她受不了自己這樣的灰暗,又逃了。

  他悉心照料,終究沒能讓她忘記顧雲里,她甚至開始迷惑自己,在他面前虛情假意,他受不了這樣不公平。

  憑什麼她不喜歡自己,自己還要去喜歡她?

  天下哪有這樣做生意的?

  他不再去看胭脂,用了原先的辦法,可顧夢裡根本入不了他的眼,竟也以為用美色就能迷惑自己,這實在讓他噁心不已,他沒管住性子一掌就將顧夢裡打暈了去。

  此後日子看遍花街柳巷,可根本沒一個面目不叫他噁心的,就是靠近他三步之內都讓他忍受不了。

  他到底是天真了,他自來挑剔,十七年時間才出來這麼一個胭脂堪堪合他的心意,怎麼可能在短短時間又找到一個?

  終究還是忍不住找了她,他既然認定了她便也無所謂,只要她能呆在自己身邊就好,他可以不在乎所有的東西,哪怕知道她刻意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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