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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停了下來,否則怎麼樣呢?我自己都不知道,人已去已,多說無益,如果他真的一睡不醒,我會怎麼做?答案已在心中,奇怪,這樣想著我便不那麼傷心了,天上地下,我陪著你,那麼即便你永遠沉睡那又如何?至少我們一直在一起。

  我將帕子混入水中浸濕了,再慢慢絞乾,一點點擦拭著他的長髮,“齊灝,你一向都自詡聰明,可我總覺得你很笨,曾經我問過你,在你心中我究竟是怎樣的人?你一定覺得顧小七最是沒心沒肺,忘恩負義,伶牙俐齒,總之不是什麼好人。否則的話,你怎麼會以為我日日夜夜想得是那個傷我最深的人,你還是不了解我啊,要愛便愛得純粹,要恨便恨得徹底,這才是我的本質!沉香出事後你日日夜夜地陪在我身邊,父親入獄後你陪著我跪在風雨里,當那玫銀針she向我時你果斷地擋在我身前……在經歷了這些事情之後,你覺得我還會想他嗎?齊灝,其實你是個膽小鬼,你不敢問我,不敢問便要胡亂猜測,告訴你,我生氣了,真的,你竟然這樣誤解我的心思,我便真的不告訴你,你自己猜去吧,最好把你自己給氣死。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一定不會傷心,我會如你所願回去找他,他讓我等他三年,那我等便是了,反正在這世間已了無牽掛。你不要不相信,我的心硬的像石頭似的,我不會為你掉一滴眼淚,誰讓你放棄諾言,那日在獄中,父親最後對你說的話是讓你好好照顧我吧,瞧,我都聽見了,你既已答應了他便不能偷懶,不管我讓你多麼頭疼,你都推不掉這份責任了……”

  常青樹下只有我一個人嘮嘮叨叨的說個不停,時光靜謐卻擋不過悠長的歲月,碎了一池的傷感化為不變的一個烙印,似乎就這樣永久封存……

  齊灝的海東青——閃電懨懨地蹲在籠子裡抬眼看我,他是齊灝有一年來西域時捕獲並且花費了幾個月親手訓練的,海東青性子剛烈不輕易服從效忠於人類,可一旦認定了主人,便會一生跟隨不離不棄。自從齊灝昏迷了之後它便像是感應了什麼似的開始不吃不喝,阿南想了許多方法都不能讓它順利進食,我知道它與齊灝的感情,自是不願意讓它這樣死去,每天都會親自給它餵食,奇怪的是,小傢伙雖然不認識我,可每次我送到它嘴裡的食物,它都會使勁嗅一嗅然後慢吞吞的吃下去,儘管吃的不多,可總不至於餓死。誰說畜生沒有感情,它的忠誠又豈止是愚蠢的人類可以比擬的,它一定是知道我需要它,我需要它幫助我,於是開始儲存體力,我們一定可以把你的主人救回來!我堅定地對它說。

  突然身後響起一陣馬的嘶鳴聲,我未回頭,輕輕地摸著閃電的頭,它很乖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雙眼烏溜溜的看著我。齊睿勒停了馬,大聲道。

  “我們賽一場吧!”

  “好!”我答應的利落,囑咐阿南好好照顧閃電,接過士兵遞過來的韁繩一翻身上了馬背。

  從前在鄴城的時候我們經常會相伴一起騎馬,齊灝,我,還有小十,那時候齊灝總是遙遙領先,隔著老遠炫耀似的沖我們揮手,他似乎從來都不知道什麼叫做紳士風度,也不會像齊銘那樣事事讓著我,他永遠活得那樣灑脫用自己的方法默默地對我好,可那時候我還小體會不到他的用心,從覺得這個人幼稚而又彆扭,現在想來,他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吧,少年的心思總帶著一分自傲不願意輕易低頭,想要對人好卻不知道該如何做,所以才會在人前那樣肆無忌憚的和我鬥嘴惹我生氣,以至於到了後來這便成為我們固定的相處模式。說起來,我們都不是循規蹈矩的主,偏偏不喜歡騎馬場那種地方,就愛縱情地馳騁於山林之前,密密的樹林間,我們的笑聲好像依稀還聽得到。

  齊睿的馬總是保持著與我兩米的距離在我前面奔馳,這傢伙肯定是故意的,他以前賽馬總是輸給我,最近苦練了一段時間總算是突飛猛進,原來是炫耀來了,我心下罵他幼稚,還是忍不住狠狠地抽了一下鞭子算是使足了力氣可還是追不上他。

  “不比了,不比了!”我最終還是勒停了馬只能乖乖認輸,“你都是副將了和我這個小女子比有什麼用,就算是贏了也不光彩!”

  齊睿在我前方停了下來,出人意料地沒有炫耀的意思,只是掉轉馬頭回頭看我,“細作已經找到了,胖師傅交代了一切,後營的那把火是他放的,那根銀針也是他發的,他知道你對七哥的重要性故而才會把你當作目標,我們嘗試著詢問出血鳳凰的解藥,不過他事先已經服了毒當場身亡。我們的士兵截獲了他送出去的消息,現在匈奴應該不知道七哥中毒的消息。”

  我把玩著手裡的馬鞭,心不在焉的聽著他的話,突然想到第一次見到胖師傅的情景,那是陽光晴好的一天,我被齊灝逼著去了伙房,心裡還憋著氣頗有些憤憤不平,突然橫空伸出來一雙手抓住我的肩膀拎小雞似的把我提了起來,把我嚇了一跳差點一腳踢過去,可是那陣張揚的笑聲讓我瞬間改變了主意。

  “哈哈哈,又來了一個小不點,瞧你這小胳膊小腿的還想上陣殺敵,得,我們伙房果然是小不點聚集地,乖乖跟著我,養的肥了才不至於一上戰場就打哆嗦。”

  一個伙房的人都停下了手裡的活轉過來看我們,隨即爆發出陣陣善意的大笑聲,我卻害羞的紅了臉,低著頭乖乖的洗胡蘿蔔去了。後來我才知道胖師傅口中的“又”指的是阿笨,這也使我們志同道合的兩個人從此結下了難解的孽緣。當時那個笑起來滿臉皺紋憨態可掬的胖師傅轉瞬竟變成了十惡不赦之人,我對人心的不信任仿佛又提高了一個層次,那日歡樂的場景歷歷在目,果如智者所言,樂及生出的是悲傷。

  轉瞬又覺得自己不該再徒增難解的心境,自嘲的苦笑一番,事情已經到了不能再糟糕的地步,我又何苦為難我自己。甩了甩頭,對齊睿笑了笑,不經意的問道,“你有看到阿笨嗎?那小子躲了了我幾天了,果然是個小屁孩,一點容人之心都沒有,不過是一氣之下罵了他幾句用得著這樣生氣嗎?”

  我儘量讓自己問得輕鬆,可顯然效果不太明顯,齊睿的臉上突然浮現出為難痛心的表情,似乎是猶豫了半天才下定了決心,“我本來是不想告訴你的,可是……”他頓了頓,我心底慢慢地湧起不好的預感,或許是熟能生巧吧,如今我預測壞事的本領算是越來越熟練了,果然,齊睿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隻笛子,儼然便是阿笨的那一隻,“他瞞著我們所有人上了戰場,最終留下了這個。”

  他說著把長笛遞了過來,我卻顫抖著雙手半天都碰不到想要抓住的目標,齊灝探過來扶住我搖搖欲墜的身子,眼睛裡的擔憂顯而易見,我沖他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竟然還笑著接過了長笛,“你說我只不是天生的掃把星,剛剛出生的時候便帶走了母親,後來是父親,再然後是齊灝,現在連阿笨……若不是我那日對他說的狠話,他肯定不會……”我再也說不下去了,心裡隱隱的痛越擴越大,齊睿有些慌了手腳,嘴笨的嘗試安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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