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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舉一動都被人監視著。

  而煩惱苦悶卻無人理解。

  人生悲慘,莫過於此。

  終於有一天,我鼓起勇氣去求見爹,開口問他要三千兩銀子,他神色複雜地看了我半天,對我說:“小王爺跟我說,你肯定會來找我要錢,所以他命令我絕對不能給你。我的兒啊,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你要錢做什麼?為什么小王爺又知道你會來要錢?”

  我無言。

  自己的每一步都在別人的預料和掌控之中,我還能做些什麼?

  尤其是,爹最後還加了句:“小王爺已經答應了將你爹我調回京城,聖旨這幾天就下來了。到時候爹去京城上任,你去京城嫁人,正好同行。”

  爹說那話時滿臉油光一幅無比嚮往的模樣,我定定地看了他半天,最終轉身回房。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去,正如爹說的那樣,聖旨到了,調他上京,而我的婚期也定了,二月廿二。

  我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天,正好是我的十六歲生日。

  我們先是浩浩蕩蕩的舉家上京,臨出杭州前百姓們照例夾道相送,無不痛哭流涕地燒香拜佛,口裡直念著真是菩薩顯靈,爹看了很感動,於是我們大家也都很感動。

  我有點水土不服,因此一直發著低燒,直到拜堂那天腦袋也是昏沉沉的,再被重的要死的鳳冠一壓,更是暈乎。喜娘們將我直接送入了洞房,我坐在紅彤彤一片的房間裡,眼巴巴地看著空無一物的桌子,騙人!不是說洞房裡都要擺些花生桂圓等討吉利的小點心的嗎?怎麼輪到我這就什麼都沒了?

  肯定又是言殊幹的好事,擺明了不想讓我吃。

  餓的胃疼,衣服又重,我靠著床帷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依稀中聽見侍女們的行禮聲,房門開了,又關上,一個人慢慢地走到我面前,抬手剛想碰我,我就醒了。

  那人果然就是言殊。

  只見他也披了一身的紅,更加襯得面如冠玉明麗無雙,笑得眉眼賊亮賊亮,我意識到一陣危險,忙不迭地向後縮了縮。

  但他卻極其無恥地跟著湊了過來,用一種甜膩膩的聲音喚道:“娘子——”

  我的雞皮疙瘩頓時嘩啦啦掉了一地,連忙伸手推他:“你別過來啊!”

  “娘子,別怕,今夜是我們的洞房花燭之夜……”

  我知道是洞房花燭夜,但是新郎卻是一隻蛇妖,沒有人會高興的起來吧? -“別碰我啊!”我拼命地往床角里縮,結果就發現自己是在自尋死路,眼看著脊背抵到了牆壁,再無可縮,而他,果然不放過一絲良機,跟著爬上床,張開手臂,蛇般纏繞上來。

  我嚇得趕緊從懷裡摸出之前從大娘那偷來的佛珠,據說是菩薩面前開過光的,有鎮妖辟邪之效,一邊閉著眼睛面向里壁一邊顫聲喊道:“妖、妖物退散,菩、菩薩顯靈!”

  手上忽然一輕,回頭去看,卻是那串佛珠已經落到了言殊手裡,他用無比輕蔑的眼神看了眼佛珠,然後隨手向後一扔,啪,佛珠落地,線斷,珠子頓時蹦了一地。

  我的心也跟著碎了。

  “那種東西,對我是沒有用的,我的娘子……”言殊的聲音低低,濕漉漉的嘴唇貼住了我的耳朵,我頓時不能動彈,身體在陷入完全僵硬的同時,感官卻分外鮮明起來,幾乎感覺的到自己的寒毛在一根根豎起,隨著他的嘴唇所到之處,顫悸不停。

  “求、求、求你了……”

  “別怕……”

  “不、不、不要……”

  “乖……”

  我為自己上演著如此古老俗套的對白而感到羞恥,但更羞恥的卻是洞房這件事情本身,鼻子泛酸,在最絕望之際,忍不住喊了一聲:“娘……”

  他的動作忽停。

  我閉著眼睛抖,過得片刻,鼻子被捏住,只好睜開眼睛,只見紅彤彤的燈光下,言殊的表情恢復了之前的刻薄,微微笑著,帶著捉弄,也帶著寵溺。

  “傻瓜,逗你玩的。”他颳了刮我的鼻子,然後翻身下床。

  周遭的氣壓隨著他的離開瞬間變得輕鬆起來,我舒一大口氣,耳中聽他問道:“餓嗎?”

  我連忙點頭。

  他走過去打開門吩咐了一聲,幾乎是立刻的,外邊就遞進了一隻食籃,遠遠地我就聞見食物的香氣了,敢情是早準備著的?

  言殊關上門,將食籃放到桌上,不等他招手,我已迫不及待的沖了過去,掀開蓋子,好生失望——本以為必定是山珍海味豪門盛宴,沒想到只是一碗麵。

  不過也好,肚子餓的時候什麼都好,更何況這碗面看上去非常好吃,我大馬金刀地往桌旁一坐,抽了筷子就要狼吞虎咽,言殊忽的伸手,在我筷上一壓:“等一下,你知道這是什麼面嗎?”

  我呆了一下,敢情這面還有什麼講究?莫非是龍肝鳳肚做的不成?

  他凝望著我,眸底依稀嘆息,然後一個字一個字道:“這是長壽麵。”

  我啊了一聲,這才想起,今天是我生日。難為他竟然也替我記得,心裡不禁一暖。

  “你知道長壽麵該怎麼吃嗎?”

  我瞪他:“呸,別小看我,我啊,可是能把整根麵條都捲起來而不會斷掉的哦!”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我當即現場示範,用筷子夾起一簇面,再慢慢的捲起來,果然沒有斷掉。

  “你看!卷的不錯吧,我……”剛在炫耀,他伸過頭來,啊嗚一口吃掉。

  我就那麼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第一筷面進了他的肚子,“你!喂!你怎麼可以搶我的面?這是我的長壽麵啊啊啊啊……”

  他咽下麵條,還不忘伸舌頭舔舔嘴唇,對我燦爛一笑:“也是我的。”

  “什麼?”

  “二月廿二,也是我的生日。”

  “誒?蛇也有生日嗎?”

  “萬物都有起始,憑什麼蛇就不能有生日?”

  “那你多少歲了?既然能幻化成形,必定上千了吧?”我隨口搭著話,手裡筷子沒停呼嚕嚕的吃著面,雖然第一口被搶了,但好歹剩下的全部是我的,所以也不是真那麼介意,更何況,這麵條滑韌鮮香,實在是太好吃了。

  言殊默默地看了我一會兒,才慢吞吞地答道:“十六。”

  “噗——”我一口麵湯沒喝下去,全噴在了他臉上。

  “啊!對不住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哈……”當即也顧不上另外找布,捻了袖子就往他臉上擦,“誰叫你又逗我的,我才不信你和我一樣大呢,難不成修行也有所謂的天賦之說麼?從來只聽說修煉的年數越多道行才越高深的……”

  他靜靜的坐著,任由我用又硬又繡著花的袖子給他擦臉,眼瞳深深,只是一直一直凝視著我。我被那樣深沉的目光盯著,忽的覺得不自然起來,訕訕地收了手,打個哈哈:“啊,麵條還是要趁熱吃的,涼了就不好吃了……不過,看在是你準備的份上,我就分你一半好了。”

  他收起那詭異莫測的眼神,展眉一笑,“好啊,分我一半。”

  於是乎——別人的洞房花燭咋樣我不知道。

  我的洞房花燭之夜,則是和我的所謂夫君頭對頭地吃著長壽麵……

  十二

  那天晚上我吃了面就迷迷糊糊的趴在桌上睡著了,好像還和言殊聊了點什麼,不過已經記不得了。等醒來的時候,則好好的躺在床上,身邊有兩個丫頭伺候著,言殊已經不見蹤影。

  不日宮裡傳訊,皇后娘娘召見我。

  於是又好一通忙碌,穿上厚厚的衣服帶著沉沉的首飾,被管家告誡著要謹言慎行的進了宮。

  事後言殊問我:“今日進宮,感覺如何?”

  “皇宮好漂亮,皇后好和善,就是好像身體不好,一直在頭疼。”

  “頭疼?”

  “嗯,但凡我回個話,她就揉額頭,而且臉色還很難看,我想她肯定是病了。不過,她人真的好好哦,”我捧出個盒子獻寶,“看,這都是臨走時她賞我的!這些珠寶可以換好多錢呢,而這些錢就不算是你給我的了吧?我用它們去買那些祭品,就沒關係了吧?”

  言殊似笑非笑,斜瞥了默立在一旁的管家一眼:“這個,你問曲管家吧。”

  王府的管家是個年約四旬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夫家姓曲,此人相當厲害。因為,我剛進門時,府里流言蜚語不少,還親耳聽到兩個丫鬟在那討論:“為什麼王爺會娶這麼個醜八怪回來?”沒等我生氣,曲嬸已先我一步走進去,嚇的那兩丫鬟撲的跪下。

  曲嬸不罵也不打,只是施施然地把眼波一瞟,把手一插,朗聲道:“從今兒起,府里但凡小眼睛塌鼻樑的丫頭,全都晉升一級,但凡體重增加一斤的,賞銀十兩。”

  此令一頒,王府里的審美頓時來了個大調轉,那些丫頭們往日裡只恨自己眼睛不夠大,這會兒,走路都半眯著眼;豬油迅速脫銷,賣糖的見了王府的人就跟見了財神爺似的。

  末了曲嬸對我總結道:“正所謂是楚王好細腰。這底下人的喜好,都是跟著主子走的。王爺既然娶了王妃你,王妃就是這世上最美的——不只是王爺如此認為,必須要讓府里的所有人都這樣認為才行。”

  從那一天起我就知道這是個厲害的主,最好不要惹。因此,此刻言殊讓我問她,我連忙堆笑,帶著幾分低聲下氣:“曲嬸,您看這些珠寶夠買這張清單上的這些東西嗎?”說著,把早早準保好的祭品名列遞上。

  她接過名單掃了一眼,畢恭畢敬的答道:“回王妃,夠是夠,只不過——”

  “不過什麼?”

  “王妃要的這些東西,一時半會可買不到。”她解釋道,“看,這蜻蜓蝴蝶,恐怕要等春來後才有,而蟋蟀秋蟬,則要等到夏末了。”

  我忙搶回名單一看,暈,上面還真的有蜻蜓蝴蝶,當時說的輕便,卻給自己留了後患!

  我的沮喪落入言殊眼中,引得他唇角上揚,悠然道:“沒關係的,我說過的,我不急。你可以慢慢來。”

  我長長地嘆了口氣。

  事情至此,我也只能嘆氣了。

  十三

  王府的生活說舒適很舒適,說無聊也很無聊。

  除了每日戌時,我都要去言殊的書房,因為一種莫名其妙的理由陪他辦公以外,其他時間基本上都處於一種吃了睡睡了吃的豬一般的狀態中。而到了言殊的書房,他要處理公務,我則無所事事,基本上,也還是只能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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