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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聽見?”何筱的聲音陡然拔高,“程勉,有你這麼無賴的麼,知不知道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

  程勉暗暗抽了自己一下:“我當然知道,你先聽我說。笑笑,我——”

  “行了,不想聽你解釋。”何筱打斷他,“既然這樣,那我說的話你也當沒聽見就行了。”

  “你說什麼了?”

  “問你們指導員去”何筱懶得跟他多說,撂下一句就掛了電話。

  程勉一愣,轉腳立馬回了偵察連宿舍。徐指導員早已聞風溜走了,等著他的只剩一張擱在桌子上的紙條。程勉拿起來一看,一眼就認出那是何筱的筆跡。娟秀而端正。

  這張紙條上只有寥寥七個字,程勉拿在手中,卻不知看了多少遍。放下時,小心翼翼地把它攥在手心,細看之下,他的雙手竟微微有些顫抖。

  胸腔內,像是突然被塞滿,程勉忽然覺得悶,原地捻轉片刻,他轉身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空愈發湛藍,一下子高遠了許多,風也漸漸柔和了起來,拂過臉龐,很是舒適。程勉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後索性跑了起來。迎著風,跑得飛快。跑向遠處,跑向天地的盡頭。仿佛唯有此,才能抒發他所有的感情。

  不知跑了多少圈,他停了下來,久久地彎著腰。而後攤開早已濕透的掌心,動作輕緩地打開紙條,看著那上面被汗水暈開的七個字。

  “在一起。”他低念著這三個字,似是覺得不過癮,他直起腰,舉起手,對著天空大喊:“在一起!”

  一聲高過一聲。嘹亮的聲音,迴蕩在郊區遼闊的上空。望著不遠處被他驚起的群鳥,聽著不遠處傳來的陣陣迴響,程勉終於笑了,笑得大聲,笑得滿足,笑得孩子氣。

  手中的紙條被風捲起,隱約可見那七個被汗水暈開的字。

  ——程勉,我們在一起。

  程連長談戀愛了。

  這件事偵察連里的人都知道了。也是,一天二十四小時,其中二十三小時五十九分鐘都用來傻樂了。有幾個膽兒肥的趁機打趣他,他也不惱,任他們說完,笑眯眯地走了,脾氣好的有些反常。就這,是傻子就能看得出來。

  不過沒幾天,程勉樂不出來了。上面來了指示。天氣一暖和,今年的野外駐訓又要開始了。接到命令,程勉忍不住一聲長嘆。不出乎他的意料,每當有好事發生的時候,老天總要來給他添點亂。本來準備這周末請假外出,現在全黃了。

  徐沂忍不住樂:“您老現在發愁,那也是甜蜜的煩惱。連里多少人還單著呢,給兄弟們留點後路。”

  程勉捋了捋精短板寸,回到辦公室,摸出手機,給何筱打電話。那頭接的有些慢,嘟聲響了好幾遍後才被接起。

  “餵?”

  聽到那邊的背景有些嘈雜,程勉這才反應過來何筱正在上班。“在忙?”

  何筱聲音放得很低:“有事嗎?”

  “也沒什麼事兒。”程勉笑了笑,“就是想告訴你一聲,這兩天我就帶隊參加野外駐訓了。”

  何筱哦了一聲,跟同事小胡交代先替她一會兒,之後拿著手機找了個安靜的角落:“要去多長時間?”

  “明天出發,差不多三周半。”

  說完,兩邊都靜了下來。

  程勉不禁有些懊惱這次駐訓來的不是時候。三周半,可不是三天半,雖則只有二十幾天,可對於剛確立關係的兩個人,確實是有些長了。而且T師所在的集團軍共有十餘個野外駐訓點,這次去的偏偏是最遠的一個,來回車程差不多要四五個小時。

  還是何筱先打破了沉默。

  “那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程勉也知道,她再也說不出別的。於是他嗯了一聲,厚著臉皮說:“別想我。”

  何筱在心裡罵他,可顧及臉面,嘴上還是挺客氣的:“你放心,這點兒覺悟我還是有的。你這話還是留著對自己說吧。”

  小同志格外聰明,一下子就戳中程勉的軟肋。他笑了笑,硬朗的臉上蒙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我就算了,反正我知道自己肯定做不到。”

  僅僅一周的時間,他已經設想了無數次見到她時的場景了。現在又要再等將近一個月,不想,是不可能。

  何筱一直覺得程帥帥同志很油嘴滑舌,可有些時候又不得不承認,她還是挺受用的。

  “程勉。”她叫住他,“照顧好你自己。”

  程勉淺笑:“我知道了。”

  程勉這一走,何筱的生活也並無太大變化。之前她與程勉也不過是一個月才能見個兩三回面,即便這次久一點,她也早已經習慣了。並非是有覺悟,而是早晚的事。

  時間慢慢進入四月,又到了B市颳風沙的時候,不上班的時候何筱一向懶得出門,卓然一直在電話里騷擾她,說讓她回去複診。何筱一直敷衍過去,直到卓大小姐發火了,才不得不答應。

  挑了個風相對較小的好天氣,何筱圍上口罩出門了。到醫院的時候,卓然正盯著電腦看,眼睛都快粘屏幕上了。見她進來,忙沖她招招手:“笑笑,快過來看!”

  “看什麼呀?”

  卓然笑眯眯地把電腦屏幕轉到她面前:“這是葉紅旗那孫子打沙漠裡給我發來的照片,怎麼樣,還認識不?”

  何筱愣了下,才把視線緩緩移到電腦上。

  照片被放大了好幾倍,差不多占據了整個屏幕。背景是廣闊的沙漠腹地,葉紅旗就在那一眼望不見盡頭的藍天下。他穿著一身防護服,站在塔架上準備給飛彈加注,似是誰叫了他一聲,他轉過了身,對準了鏡頭。由於沒有帶面具,他的臉照得分外清楚。沙漠的風已經將他的臉上的青澀與稚嫩帶走了,現在的他,皮膚黝黑,身形高大,即便是笑,也是成熟和穩重的。再也不是,她印象中那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由於她盯著葉紅旗看的時間過長,卓然表示不滿了。何筱收回視線,笑她:“沒見過你這么小氣的,我好幾年沒見過他了,多看一會兒怎麼了?”

  卓然切一聲,繼續往下拉著看照片,看到某一張的時候,頓住了。因為紅旗在這下面加了行小字,卓然一字一頓地讀了出來:“你知道嗎?這裡的沙漠,是白色的。”

  之後再看照片,都沒找出第二句來。卓然不解地抬頭,問何筱:“他沒頭沒腦跟我說這麼一句是什麼意思?”

  何筱無語。如果以後能見到紅旗,一定得告訴他:玩浪漫,也得看對象。

  “他的意思是,他想你了。”

  “想我了?”卓然忍不住眉頭一皺,“想我了他直接回來來看我不就好了?”

  何筱忍不住想翻個白眼。她總算是明白為什麼這麼些年來卓然都始終認為葉紅旗還在喜歡她了,原因只有一個,智商和情商都太低。

  “他不回來,你就不能去看看他?”

  卓然瞬間就恍然大悟了。拜紅旗所賜,何筱第一次看見卓然臉紅的模樣,恨不能掏出手機拍下來。

  “一句話就想騙我過去?想得美。”卓然猶是嘴硬,見何筱一臉不相信地看著她,更是惱了,“誰騙你誰是小狗。”

  何笑失笑:“行了,懶得跟你比幼稚。”

  說完作勢要走。卓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突然叫住她:“先別著急走,有件事還沒跟你說呢。程勉的媽媽住院了,你知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七年等來七個字,帥帥同志表示不容易,懇請親媽別虐他了。乃們說,這請求能答應不?

  另外,有美人說我的排版看著費眼,那這版咋樣?

  ps:祝大家國慶節快樂~

  ☆、22、

  趙素韞住院兩天了。

  何筱見到她的時候,她正坐在醫院的走廊上教一個小朋友識字,過肩的齊發整齊地別到耳後,頭不經意一偏,隱約可見幾絲白髮。

  何筱放慢了腳步,走到她身邊:“趙老師。”

  趙老師詫異地抬頭,看見何筱時眼裡立時閃爍出驚喜的光芒:“笑笑,你怎麼在這裡?”

  “我、我沒事兒。”聽到消息何筱就跑過來了,根本來不及細想,現下才覺得太匆忙。程勉不在,她都不知要用什麼身份來面對他的母親了。“聽卓然說您生病了,我過來看看。”

  趙老師笑了笑,把書還給小朋友,慈祥地拍拍他的小腦瓜,目送他離開,才站起身,扶住何筱的手,拍了拍:“嗨,沒什麼大不了的。多少年的老毛病了。”

  “您別瞞我,卓然說您得做手術。”

  “沒瞞你。就算是做手術也是個小手術,做完休息一個月又跟正常人一個樣了。”

  何筱還是有些不放心:“那到底是什麼毛病?”

  趙老師帶何筱三年,也知道她性子犟,只好說:“顱內囊腫。好些年了,一直沒什麼,只是最近感到左手有些抽筋,還頭疼。醫生檢查說要做個手術,不要緊。”

  何筱這才鬆口氣。

  之前她的外婆也得過這類病,多年CT複查下來都未發現增大,一直到去世都沒產生影響。趙素韞的症狀稍微嚴重一些,但手術治療之後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您應該告訴我的。”何筱扶著她慢慢往回走。

  “告訴你幹嘛?”趙素韞側首笑著看她,“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病,還得人晝夜不分守在跟前照顧著?沒那個習慣。就拿這次,程勉和他爸爸都不在我身邊,我這手術就不做了?”

  “程伯伯也不在?”

  “都是忙。一個野外駐訓,一個下基層了,就留了個警衛員給我。”

  何筱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正巧到了病房,趙素韞招呼警衛員給何筱倒水。何筱看著這個十□歲,在首長夫人面前明顯還有些拘謹的戰士,自己接過了暖壺。

  “本來你伯伯說要從老家找個人來,我說我又不是不能動,做完手術請個護工就得了,熬幾天他應該也能回來了。”

  “程伯伯的工作就不能往後推一推?”

  “推?”趙素韞笑了,“現在的領導視察,哪個不是提前兩三星期甚至一個月就通知的,到時候人家都做好了準備,你一個說不去就不去了?這領導架子你程伯伯可不敢擺。”

  越是在高位,越需謹慎和謙虛。程老爺子雖是退了,但有個兒子還在位置上,稍有差池,到時候牽扯的可不就是一個人了。這些事情何筱不是太懂,但能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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