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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對不起……”趙州橋雙手抱頭,神情是徹底袒露的掙扎與痛苦,已經止血的傷口崩裂開來,滾燙的血珠滲進鬢髮順著額頭划過一道道長長的血痕,讓她看起來極其狼狽無措。

  她一聲聲地道歉,心像是被拋進油鍋里煎炸,她怎麼能忘了呢,她怎麼會忘了呢一雙乾枯的手撫上她的脊背,無力地搭在她的肩膀上,耳畔傳來小秋無措又困惑的聲音:“趙采女,您怎麼了,別…”

  小秋的確不能理解趙州橋的愧疚,她們皆是投毒案的受害者,她在牢里時便想清楚了,她和趙采女都不過是被人利用的棋子。世道炎涼,相互傾軋,尤其實在後宮這種接近權力中心的地方,人心的爭鬥一刻都不曾停止。在她看來,有幸謀得出路的趙采女願意拉扯她一把,已是難能可貴,令她感激不盡了。若說有悔,若說有恨,只怨老天爺不公平,沒能讓她投個好胎,只盼看在今生份上苦楚的份上,來生能讓她平安喜樂一生。

  “我會帶你出去的,一定!”趙州橋緊緊抓住小秋的手,感受著她微弱卻不停歇跳動著的脈搏,若是律法不能給你我公道,就由權力來庇護。

  “呵!”低低的嘲諷聲讓趙州橋移開視線,角落裡的文采女緩緩抬頭,嘴角向一邊高高勾起,眼中的癲狂一閃而過,她的嗓音陰冷滑膩,宛如一條毒舌緩緩爬上脊背,盤旋在脖頸間脆弱的青色血管,血紅的信子滋滋作響,“今天,你們誰都走不了!”

  趙州橋反擊的話還嘴邊,瞳孔驟然緊縮,文采女不知從哪掏出了火油,一瞬間趙州橋眼中的世界染滿了紅,跳躍的火光。

  文采女瘋狂的叫著,不知是因為痛苦還是垂死的癲狂,燃燒著燃燒著,她的面容被火焰吞噬,地上的乾草被墜落的火星點著。逼仄的空間,漸起的濃煙,撲過來的人體火球,全都讓趙州橋震驚。

  她抱起還躺在乾草垛上的小秋,一邊躲避文采女的攻擊,一邊瘋狂的撞擊鐵柵欄:“來人吶,著火了!”

  趙州橋所在的牢房在走廊的最盡頭,周圍是高大結實的牆壁,沒有其他牢房。唯一的出口便是被鎖住的鐵柵欄,然而任憑趙州橋如何撞擊呼喊,都沒有人聞聲前來。狹小的牢房裡已是一片火海,雜物燃燒的濃煙嗆的趙州橋止不住咳嗽,她捂著口鼻近乎機械地撞擊被火烤的滾燙的鐵柵欄。

  耳邊傳來尖銳的吼叫,趙州橋轉頭就看見了令她終身難忘的一幕,已經燒成火球的文采女像是地獄爬上來的惡鬼將小秋一點點拖入火海。趙州橋想要尖叫,卻仿佛被按了靜音鍵,怎麼也發不出哪怕一丁點聲音。眼前的場景一點點被拖遠,她眼中最後的光亮是一片耀眼的火海。

  “老大,要不要去看看,那邊好像鬧得挺凶。”一個獄卒張耳聽了半晌,衝著一個脖子上裹著白紗布的人問道。

  “不用管!”被稱作老大的人惡狠狠的發下茶碗,咬牙切齒道:“一準是那個女人的奸計。”

  “可是老大,好像真的著火了,有煙……”另一個獄卒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老大打斷,“什麼煙啊?我怎麼沒看見你們看見了嗎?”

  幾個獄卒面面相覷,識相地搖搖頭。

  老大滿意的點點頭,端起碗灌了口茶,心中恨恨,在老子的地盤,有的是招數讓人不得好過!

  嘭!

  一聲巨大的響動砰然響起,震動之大使得在場的幾個人止不住晃動身子,桌上的茶碗掉落在地,四分五裂。

  幾人朝走廊深處看去,仿佛有耀眼的金光一閃而過,眨眼間,再去看時,牢房外的地面上靜靜躺著一名女子,她身後是熊熊燃燒的大火。

  ☆、第二十四章

  趙州橋抖了抖眼皮,不願醒來,臉頰似乎還留著大火的餘溫,耳畔是死亡般的平寂,墜的人心發冷。

  “阿橋”一個溫潤的男聲在低低呼喚。

  “阿橋”那人又喚了一聲,溫潤的嗓音里兀然多了絲蒼老般的沙啞,仿佛跨過長長的時光,從青年變為老年。

  這聲音,很陌生,又意外的親切。

  趙州橋心裡低低嘆了口氣,緩緩睜開眼睛,沒有想燒的面目全牢房,眼前是一片純然的黑,仿佛她不曾睜眼。

  瞎了一般,她想。

  “阿橋”那人又叫了一聲,一團拳頭大小的白色光球拖著光尾出現在眼前。

  趙州橋沒說話,眼睜睜看著組成光球的細小光點像沙子被風四散吹開,跳動的光點斑斕漸漸重新拼組,化作人形,一個的年輕男子,身姿挺拔,臉龐帶笑。

  “阿橋,我是你的外祖。”容貌俊朗的男子嘴角噙著笑,和煦如暖陽。

  這個在任何人聽來都忍不住嗤笑的話,卻讓趙州橋濕了眼眶,她見過的,年輕時的外祖,在母親的相冊里。

  趙州橋有些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將眼眶的濕潤逼退,乍然看見這個只在相冊里出現過的長輩,趙州橋雀躍又忐忑。

  “別緊張,我會告訴你所有的一切。”年輕的外祖出乎意料的平易近人,他撩起白色衣衫的下擺,逕自坐在地上,還偏頭沖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趙州橋噗哧一笑,心頭壓抑的陰雲消散了幾分,她學著外祖的模樣盤腿而坐,長而微卷的睫毛像是蝴蝶的兩隻翅膀撲閃撲閃。

  趙州橋聽著外祖父講他與外祖母的從前,講他如何去了另一個時空,如何在臨終之際找回失去的記憶,一顆心像是坐在過山車上,時而直衝雲霄,時而跌落谷底。

  “阿橋,世間種種,有得必有失,若得必先有所失。”

  趙州橋點點頭,似懂非懂。

  外祖低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臨終之際我將一抹記憶注入魂哨,等的便是這一日。魂哨見血,便會觸動。你且記住,它威力無窮,但越得越失,切不可濫用。欲望膨脹到無所安置之時,便是自毀之日啊!”

  外祖的話讓趙州橋陷入沉思,過往的一切似乎有了解釋,原來所謂神奇的鑑識神器正是外祖前半生的記憶,原來這才是她的時代,在另一個時空的二十載年華才是真正的南柯一夢。

  “外祖父,你可後悔”後悔用半生記憶與魂哨交換

  趙州橋冷不丁問了這麼一句讓趙成吾有些詫異,卻也毫不猶豫回答:“不悔。”

  趙州橋微微一笑,“遵循本心,便不悔。”

  趙成吾擊掌長笑,它這個外孫女倒是比自己想像的要通透的多。

  “若有一日,你已達成所願,切記去凌霄峰太虛門找清冉長老,他會讓魂哨回到它應回的位置,切記,切記。”

  外祖父最後慈愛地摸了摸趙州橋的頭,便化作一團光粒消散在黑暗中。

  趙州橋攤開雙手,看著漸漸微弱的點點光粒,傷感之餘內心前所未有的堅定。

  光粒四散後,黑暗的眼前一團更為凝練的金黃色呈現在眼前,趙州橋張開嘴,任由光團鑽進。這是外祖留給她的,裡面是外祖半生的功法和技能。

  ·

  芷羅宮,淑妃接過侍女遞來的藥碗,試了試溫度,暫且放在小几上涼著。她的目光一瞬不瞬盯著床上的少女,向來平靜如湖水的眼睛翻滾著名為愧疚和後悔的浪花,一浪又一浪,拍打著母親那顆柔軟而堅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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