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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好吧,”謝霽見情況那麼順利,反倒有些打鼓,“我們這算非法入侵了。”
“從生物學角度來看,她已經死了,現在不能稱之為人類,”沈然翻出一本小本子,一邊快速翻看一邊輕聲說,“你大可以把這個房間想像成一個狗窩,而且,難道你不想知道為什麼她會活過來嗎?”
謝霽心裡那聲“不想”始終沒辦法說出口,他家境優越,平時沒什麼事可煩惱,正好他無聊的時候出現這個遊戲,便跟著隊友們一直玩下去,即使體會到種種不對頭的事情,但——遊戲嘛,反正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他自問道德底線還挺高的,要說知道朋友偷竊,他可以不報警,可和朋友一起偷東西?不行,他實在接受不了。
“找到了,”沈然沒有注意這個小夥伴的情緒,他手指划過一行行字,定在最後一段,“原來如此。”
他原樣放回,拉著謝霽走出房門,擦掉鞋印和痕跡,鎖好,三人一個一個往外走,經過旅店門面的時候,他見左右沒人,將鑰匙滑進抽屜縫裡。
蕭雨歇回到宿舍時已經十二點十分,她用宿舍鑰匙轉了一圈,門被從裡面反鎖——奇怪,她明明交代卷卷記得留門,怎麼還是鎖上了,無奈之下,她只得用力敲門,希望能將剛上床的室友們敲醒,沒敲幾下,宿舍燈亮,長發女孩小萱打了個哈欠幫她開門,“我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蕭雨歇頓覺不對,“可是,我明明叫卷卷幫我留門了呀。”
“卷卷?你怎麼沒說啊?”被吵醒的宿舍長揉著眼睛問,半晌沒聽到卷卷的回答,她又躺回床上,蕭雨歇搖搖頭,到衛生間去刷牙洗臉。
她剛從衛生間出來,便聽到卷卷的床鋪上傳來輕輕的抽泣聲,還沒睡著的小萱撩起蚊帳,探出頭來,和她面面相覷,宿舍長忙坐起來,柔著聲音問,“怎麼了?卷卷?我們沒有怪你,真的。”
接到宿舍長不停使的眼色,蕭雨歇點頭,“對,我忙的時候也聽不到別人對我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小萱懶懶地翻了個白眼,一頭倒在床上,掀起被子蒙頭就睡。卷卷依然沒有回話,宿舍長眼皮困得直打架,又勸幾聲,撐不住睡著了。
蕭雨歇換睡衣關燈上床,在隊伍頻道和隊友們交流,“不好意思,剛才出了點小情況,你們剛剛說什麼來著?”
沈然發現的是祝小玉的病曆本,大概兩個月前,她出現記憶混亂、食慾減退、情緒不穩定、不愛與人身體接觸的症狀,問過醫生後,對方檢查不出任何問題,所以看過幾天心理醫生,依然沒有得到緩解,一個月後,她發現自己竟然喜歡新鮮的生食,再次就診無果,病曆本記載的就是這些。
“看來,她跳樓也有身體方面的原因,”沈然總結道。
“或許是一種病,”謝霽猜測,“兩個月前她感染上,前幾天跳樓,可能是這種病迅速重組她的身體,讓她想死死不成。”
“不僅如此,別忘了血跡被擦乾,”沈然提醒道,“她一個人做不到的。”
感染同一種病,容易和其他病友感同身受,加上副校長提拔親屬的舉動,他幾乎可以拼湊出完整的真相。
“我們可以大膽地猜測,從三個月前在白玉山,”沈然大腦迅速轉動,手上轉動一支鋼筆,“副校長、副校長提拔的下屬,以及祝小玉,感染一種很有可能是蚊蟲傳染的病毒,他們出現相同的症狀,通過網絡或者其它方法找到病友相互交流,這樣一切都能解釋得通了。”
然而,自信滿滿的沈然並沒有看到任務進度的動靜,他難得地愣了一下,失聲笑道,“我忘了,推測是不成立的,需要證據。”
而證據的獲得其實很簡單,祝小玉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大學生,所能求助的地方不多,在網絡上的話,華南大學論壇應是首要選擇,他在學校論壇註冊帳號發了一個帖子,講述“自己”身體發生的異常,很快,這個帖子悄無聲息地被刪除,與此同時,他收到一封站短,附帶一個企鵝群號。
與此同時,悄悄在沈然帖子下留言“我也是”的蕭雨歇也收到了站短,她註冊一個新企鵝號,比沈然先一步進入——沈然收到遊戲提示後才想起不能留下痕跡,在他進群前,蕭雨歇已經和群里人打過招呼。
新人入群,群管理照例為大家科普這種傳染病,據他們所知,大家發病之前,都被蚊蟲叮咬過,但有些蚊蟲沒事,他們至今還不知道怎麼區分,根據他們的經驗,在蚊蟲咬過的三個月內,並無異狀,他們稱之為潛伏期,三個月後,開始出現如祝小玉病曆本上的症狀,當然,他們不知道,這是生長期,生長期內,細胞活躍,無論碰到什麼樣的傷害,都會立刻開始重組修復,只有腦部遭到重創,直接影響寄生物本體,才會死亡。
就在此時,進度條猛地從50%升到90%,顯示已完成的字樣,新手任務比起此後的任務自是簡單許多,只是大多數人一聽到真實遊戲馬上退出,根本沒考慮通過這一關,平白錯過這次機遇。
至於生長期後會是什麼,群里的人說不明白,畢竟他們之中,感染最長時間的,也不過才五個月。
[我們去帝都檢查過,]群管理的話里透著絕望的氣息,[檢查不出來,什麼都檢查不出來,這才是最可怕的。]
[我甚至懷疑自己精神有問題,]一個Q版女孩頭像說,[還好發現這個群,不然我恐怕撐不下來。]
[感染這個病,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忘記所有,有時候我真想醫生能告訴我自己的死期,讓我好安排後事。]
[半年,]蕭雨歇猶豫了一會兒插話道,放在從前,她群都不會進,可想起自己立下的決心——或許她所做是錯的,但是她沒有辦法不做什麼。
[半年?什么半年?]
[請問,你知道些什麼?]
[有內部消息嗎?]
一時間,群里仿佛炸開了似的,不停地有人刷新消息,直到群管理出來要求大家安靜之後,才恢復到剛才的平靜。
[帝都已經有人在研究了,]蕭雨歇半遮半露地透露道,[對不起,這是絕症,無藥可救。]
群里安靜異常。
[潛伏期三個月,生長期半年,九個月後,基本上失去所有記憶和情感,只保留本能行動,不是肉體上的死亡,但,也相差不遠。]
[我的建議是,遠離自己的親人朋友,如果你不想後悔的話。]
蕭雨歇退出群,註銷企鵝帳號,躺在床上,無聲地嘆了口氣,忽然,她耳尖地聽到對面床鋪低低的啜泣聲,那是卷卷的床鋪。
她好像明白了什麼。
隊伍頻道里,沈然將這個消息告訴兩名隊友,謝霽唏噓不已,“看來這就是需要調查的異狀,事情總算告一段落。我們終於可以完成任務回到自己身體裡了!”
“誰告訴你告一段落?”沈然心思煩躁,語氣不禁急躁了些,“你真以為這只是一個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