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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姨僅僅握攥著我的手,臉漲得通紅,像是能滴出血來。

  “我 不是來向您興師問罪的……”我在懷裡摸索; 一下,掏出那瓶藥來,“這個是……培元丹,每日服一顆……”

  月姨不接那個瓶子,眼淚淌了一臉,聲音嘶啞地說:“巫寧。是文飛對不住你。他野心太大,越家能給他助益,他就應下了那樁婚事。你。你別太難過,不值得,不值得啊……”

  我不覺得難過。

  真的,一點兒都不難過。

  我只覺得心裡頭空落落的,像是失掉了最珍貴的一樣東西。再也找不回,補不上。

  我離開那兩間矮屋,月姨在我身後呼喊,她說什麼,我好像聽見了,可是卻聽不清。

  我要見文飛一面。

  我要問個清楚。這到底是為什麼。

  接下去的一切凌亂而破碎,到處都是一片腥紅的顏色。

  文飛從喜袍忽然抽出來的短劍,越彤得意的笑臉。那些潛伏在帳後頭屏風後頭的人。我辛苦尋來的劍譜被他搜了出來,急切地翻看著。他手上的血沾在紙上,在我替他求來的劍譜上,染著我的血。

  多麼諷刺。

  文家的男人都有如豺狼。

  文飛的父親是這樣,文飛也不例外。

  我聽說過。可是我沒有想到這樣的事情,也會發生在我的身上。

  閃著寒光的劍刃又一次刺過來。結結實實地刺穿了人的身體。

  劍刺中的不是我。

  我睜大雙眼,看著月姨張開了雙臂,緩緩地衝著我倒了下來。她臉上並沒有顯得痛苦,反而是一種解脫的釋然。那張病得脫了形的臉上,在死亡到來的這一刻,顯得那麼溫柔,那麼平靜。

  窗子從外頭破開來,一條黑影躥進屋裡,揚手撒出一團毒霧,一把扯住我的手:“走!”

  姚自勝身上有一股濃濃的血腥和毒瘴氣味,血沿著臉頰向下淌,他抱著我躍出了窗子,身後文飛一劍銜尾追至,血光在我眼前迸濺開來。

  “不!”

  我驚呼著,猛然睜開眼睛,冷汗一滴滴的從額頭滴落在沙地上。

  我撿起了落在地上的劍,站起身來。

  天際變成了一片昏黑的顏色,風越刮越緊。

  不,不是風。

  我抬起頭來。

  是有人觸動了陣石。

  陣眼正在改變,這個幻境很快就徹底崩碎。

  我快步往回走。

  經過剛才一場颶風,集鎮也被掀塌了大半,人們在慌亂的奔走。

  經過我身邊的一個人狂喊著:“殺人啦,殺人啦!”一面直直的朝前奔,對迎而來的危險視而不見。

  我一把拉住他,這人堪堪和一匹狂奔的駱駝擦身錯過,避免了被踏成肉泥的命運。

  “殺人的在什麼地方?”

  這人嚇得說不出話來,手顫顫的指了個方向。

  就是客棧的方向。

  我鬆開了他往客棧那方向趕過去。

  還沒走到客棧的門前,街口已經倒伏了兩具屍首。

  看衣裳打扮,正是北劍閣的人。

  抬起頭來,客棧的半扇門都濺上了血跡。

  門裡頭靜悄悄的。

  我推開了門,院子裡橫七豎八都是屍首,各種死狀都有。有一個只有上半身,看得出是掙扎著爬出了很遠,黃沙都被染成了紅褐色,不知道下半身丟了哪裡。

  是誰殺的他們?

  我一一查看,文飛和越彤都不在其中。但是許貴紅的屍首卻赫然在目。她看起來已經死了不止一天了,屍體在如此乾燥的地方迅速脫水乾癟,已經面目全非,幾乎無法辨認。

  風聲越來越響,我轉頭向回看,我來時的路已經變成了一片飛卷的沙,房舍,道路,甚至剛才我來時見到的人都已經消失。

  這裡馬上就要徹底崩潰了。

  我沿著地上留下的打鬥痕跡一路向前追,半路上又發現了兩具屍體。血還是溫熱的,從已經死亡的傷口處緩緩的淌出來,被身下的黃沙盡數吸乾。

  肯定是剛剛才倒斃。

  前面傳來兵刃交擊聲,我握緊了劍柄,縱身躍過了矮牆。

  “齊姑娘,當心!”

  出聲示警的是驚雁樓的七當家,他現在也狼狽不堪,一身是傷,尤其腿上的一處最重,深可見骨。

  我看了他一眼。轉過頭去看另一個方向。

  文飛站在那兒,越彤卻倒伏在他的腳下,死活不知。

  狂風如同奔馬。呼嘯著由遠及近。

  七當家壓著腿傷,血不停的從他的指縫間滲出來。

  “那個女人象是發了瘋,連殺了幾個人,連她丈夫都不認得了。”

  我向前走了一步,文飛怔了一下。想說什麼,可是終究沒說,只是握緊了手裡的劍。

  我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象第一次見面時那樣,他吹了一首叫做初遇的曲子,我們隔著人叢,遙遙相望。那時候彼此都青春年少。荷香廳外暗香浮動,花影扶疏。

  周圍是已經盡數碎裂的幻境,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視野中的一切都在顫抖和扭曲,塵埃和碎片被狂風席捲著在身周瘋狂的旋轉。

  文飛有些驚惶的看著四周,狂風又逼過了一步,連身後的矮牆都被輕易的撕開,就象撕開一張薄紙。瞬間矮牆也化為了漫天飛舞的碎屑塵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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