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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正院西邊的一間廂房裡,香盈目光渙散地聽珊瑚說了各樣起居之物分別放在何處,一邊明明很驚訝正院竟給她安排這樣好的住處,一邊又仍是提不起什麼精神來。

  直到珊瑚要離開的時候她才猛地回過神,伸手一拽:“珊瑚姑姑……”

  “哎。”珊瑚轉回身來,“什麼事?你說。”

  “我……”香盈怔了怔,問她,“我干點什麼活?”

  “幹活……?”珊瑚好笑地打量她一番,“你這月子還沒出呢,打算幹這麼活?先安心養著吧,這個到時候再說也不遲。”

  她說罷就又要走,可香盈再度攔住了她:“姑姑別……”

  珊瑚蹙眉,香盈縮回手低下頭:“奴婢在東院……早就照常做事了,王妃大約也不想看奴婢閒著。姑姑您還是給奴婢安排點事情做吧,什麼都行,奴婢都能幹。”

  珊瑚:“……”

  她都跟了王妃二十多年了,自問這世上了解王妃的人里,自己准能排到前十號。香盈說的這事她聽著都好笑,知道王妃怎麼也不能讓個沒出月子的在院子裡幹活。可見香盈這樣執拗,她也沒心情多在這事上跟她掰扯,想了想,就說:“那這麼著,今晚你值夜試試。王妃若有事喊你,你就應個話,若沒事,該睡覺便睡覺吧!”

  珊瑚心裡清楚,值夜算是正院裡最輕省的活了。王妃鮮少夜裡頭有事叫人,大多數時候他們都能在堂屋一覺睡到天亮。而且正院裡有一份炭火是專門撥給值夜的人的,足足地生上一夜不用節省,饒是在堂屋裡睡著只能打地鋪,也完全不冷。

  她便言簡意賅地將這些交待給了香盈,言罷等了等,香盈卻沒什麼反應。

  珊瑚只覺得這丫頭奇怪,也沒再多言其他,這就轉身離開了。

  .

  不過多時到了用晚膳的時候,孟君淮說有事沒料理完,遲些再過來,玉引就興致缺缺地帶著明婧一起用膳。

  她興致缺缺倒不是因為孟君淮不來,而是因為香盈。

  這事真是讓人煩得慌。阿祺讓香盈懷了孩子、她一時心軟帶了香盈回來、尤氏看香盈不順眼所以下了狠手摺騰她……

  好像誰都有自己的原因,說不清楚到底誰做得更錯。

  可就算沒有誰做得“更”錯,她對這件事的處理不夠穩妥也是必然的了。或許讓她重新來一次,她依舊會忍不住心軟做出一模一樣的安排,也依舊不能說自己這樣就是對的。

  唉,煩煩的。時至今日,玉引也不知道該怎樣糾正這些不妥,沒精打采地覺得自己沒用。

  末了她只能想,大不了就這麼養香盈一輩子,好吃好喝地供著她,反正她正院也不是出不起這個錢。

  雖然她也不喜歡這個香盈……但在她眼裡,總覺得單憑香盈為阿祺生了個孩子這一條,就不該讓她死在府中任何一個人的手裡。

  真是孽緣啊!

  玉引禁不住地為這個而打蔫兒,明婧看了她整整一頓飯的工夫,她都沒察覺。

  於是用晚膳後,她剛歪到榻上去,明婧就蹭了過來:“母妃!”

  “嗯?”玉引抬眼撞上一張笑臉,撇撇嘴,“怎麼的?”

  明婧堆笑:“母妃您是不是心情不好?”

  玉引一喟,只說沒事,讓她別擔心,但是明婧直接爬上了床:“母妃,我陪您開心好不好!今晚別讓父王過來了!”

  玉引:“……”

  小丫頭你真會見fèng插針!!!

  她和孟君淮已經拒絕帶明婧同睡很久了,不是不願意,而是不想讓明婧太黏著他們。小孩子嘛,一點點長大了,總要一點點適應離開爹娘的過程。

  幾個孩子裡明婧真的算最黏人的一個了,七八歲那會兒還十天裡總要有五六天跟他們睡!這直接影響他們的夫妻生活啊……!

  於是玉引冷著臉看明婧,但心下算了算,明婧上一回跟她睡,好像都是大半年前了。

  那也行吧……!今晚就依她一回,正好尋個由頭不讓孟君淮過來也好,她也想自己靜靜,琢磨琢磨阿祺這點事日後該如何是好。

  是以當晚盥洗之後母女倆就早早地躺下了,明婧歡天喜地地在玉引身邊滾來滾去,弄得本來心情不太好的玉引都忍不住笑,一邊拍她一邊笑斥:“多大了你!老實點!”

  “父王不在萬事大吉!”明婧歡呼得一點都不客氣,玉引繃著臉一捏她鼻子,下榻去吹熄了燭火。

  屋子裡黑了下來,但明婧還是興奮得睡不著,拉著玉引給她講故事,然後又自己給玉引說各種最近的新鮮事。母女兩個不知道聊了多久,玉引正催著明婧趕緊睡,外面突然傳來一聲清晰的悶響。

  “噝……”明婧在被子裡蹬了蹬腿,還是一臉興奮,“有鬼!”

  “……別瞎說,哪來的鬼!”玉引攏著她拍拍,下一瞬,又聽見屋外有一聲短促的蹭牆的動靜。

  “真的有鬼!啊!好可怕!”明婧眼睛發亮,一點都不像在怕鬼。

  “你再胡說,母妃不帶你睡了。”玉引板住臉瞪她,伸手又拍拍,邊下榻邊道,“你乖乖躺著,母妃去瞧瞧。”

  然後她就一邊往房門處走,一邊聽小壞明婧在後頭嚷嚷:“不要去不要去!鬼把母妃帶走壓寨怎麼辦!”

  玉引:“……”

  這小丫頭最近肯定沒少看閒書,明天就讓先生給她加功課!

  玉引一邊揶揄著,一邊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

  堂屋裡陡然竄進來的涼氣激得她渾身一哆嗦。

  她正納悶兒今天堂屋裡怎麼沒生火,目光一低看見門邊的地上歪著個人,好像是蜷著身子在睡覺。

  “香盈……?”玉引皺皺眉頭,彎腰拍她肩頭。

  “嗯?”香盈毫無意識地應聲,繼而身上一凜醒了過來,看清玉引的瞬間臉色就白了,“王妃……”

  她趕忙下拜,玉引只覺這堂屋裡涼得太厲害,便告訴她:“進來說。”

  香盈木了木,跟著玉引進屋。玉引剛到榻邊坐下,就見她又跪了下去。

  玉引略作思忖,問她:“誰讓你值夜的?”

  香盈回說:“奴婢……自己跟珊瑚姑姑求的差事。”

  玉引鎖眉:“那珊瑚沒告訴你鋪床生爐子?”

  香盈一滯。

  珊瑚交代過,她也聽見了。但她沒敢用,因為在東院裡,就有很多東西是別人能用,唯獨她不能的。

  她遲疑著沒敢回話,玉引想想,覺得理應不是珊瑚欺負她,便直接道:“桌上有熱茶,喝一杯暖暖身子,回去睡覺去。”

  香盈仍紋絲不動地跪在那兒,一聲不吭。玉引有點不耐:“你怎麼回事?”

  “王妃,奴婢以後不敢了……”香盈驀地哭出來,哭得玉引毫無防備。

  她怔了怔,見香盈捂著嘴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眼底的情緒一分慌過一分,明顯有些隱情。

  “側妃為值夜的事兒罰過你?”玉引直白地問她,香盈跪在幾步外連這話都不敢應。

  她實在不敢去猜王妃到底是什麼心思,生完孩子後的這二十多天,足夠讓她明白在這個王府里,任何一個人都能要她的命。

  在東院裡就是這樣,但凡側妃想罰她的時候,她說什麼都是錯的,說不說也都是錯的。側妃罰她罰得再狠,也不會有人出來為她說半句話,就好像人人都樂得看她過得不好,她過得不好他們就都舒服了。

  這讓她覺得,自己一味地想離開瑩月樓,多傻啊……

  老鴇打她打得最狠的時候,也狠不過王府里的人。畢竟老鴇還指著她賺錢,而府里,根本不會有人在意她是死是活。

  上回在東院讓側妃看見她值夜睡著了,二話不說就讓她在外頭跪了一夜。這回是正妃,她真不敢猜會是怎樣的結果。

  玉引淺蹙著眉頭等著她答話,等了一會兒才發覺估計是等不著了。她搖了搖頭,邊因為香盈這個樣子而不耐,邊又禁不住一陣陣心軟。

  饒是她再覺得是自己初時安排得不妥,也還是暗怪尤氏下手太狠了。這才多少日子,居然把人逼成這樣?

  玉引吁了口氣,走過去扶她。香盈見她走近就下意識地想躲,硬被她一扶胳膊:“起來,我不問了。”

  香盈戰戰兢兢地站起身,遲疑著偷覷了她好幾回,玉引抿了點笑,握著她的手道:“回去好好歇著,出月子之前不用你幹活,日後的話日後再說。你還年輕呢,弄壞了身子日後有你後悔的。”

  “王妃……”香盈避著她的目光,滯了滯,又辯解說,“奴婢沒事。”

  “我話里沒別的意思,你聽我的就是了。”玉引一哂,“有什麼需要的,隨便找人說一聲。想吃什麼,就讓膳房給你做,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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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孟君淮閒下來後到了正院,他原想找嚷嚷著不要他過來的明婧算帳來著,結果進屋就看見玉引歪在羅漢床上,眉目間蘊了一個好大的“煩”。

  “怎麼了這是?”孟君淮笑了一聲,走上前去。玉引抬抬眼皮,嘆氣:“這香盈啊……怎麼辦啊!”

  “這有什麼怎麼辦?”孟君淮還不知道香盈到了正院,一時也沒明白玉引說的是什麼,玉引又嘆了口氣,也沒心思說尤氏的不是,就沒精打采地跟他說:“我把香盈留正院了,你說怎麼安排好?”

  “留正院了?”孟君淮一愣,轉身坐了下來,想了想又道,“那也沒什麼怎麼安排,你院子裡的人,你愛怎麼用怎麼用就是。反正名分是沒轍,王府里怎麼也不能給這麼一號人名分。”

  是啊,名分是真沒轍。

  那也就真沒什麼可安排的了。

  “你說我能求母妃指個太醫過來給她看看不?”玉引思量著問他,孟君淮正心說咱府里的大夫不夠用嗎?她又道,“我看這丫頭情緒不對勁,看人的眼神都是木的……我怕拖下去出事!”

  作者有話要說:  明婧:母妃你要是一開門看見酒吞童子了怎麼辦!妖中之王會把你抓去當壓寨夫人的!

  玉引:……我特麼又不是茨木……

  #玉引可能是八百比丘尼吧##也可能是一言不合就帶孩子的姑獲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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