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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實是他。

  猶是一身白色直裾,和當年的他一樣,和當年的昭淮也一樣。他看了看眼前的劍拔弩張,向我道:“看來你都想起來了。”

  “是,我都想起來了。”我克制不住語氣中森冷的恨意,“是你殺了他……”

  我以為、我也希望他給我一個理由,告訴我他究竟為何會突然動手殺了昭淮,他卻僅是淡漠地給我了一個字:“是……”他的視線再一次划過我身邊的諸多靈探,笑意黠然,“他們若是打得過我,他就不會死了。”

  強烈的憤恨在我心中止不住的上涌,眼前這個人,那般體貼地照顧了我多時、也騙了我多時,我的師兄,我的殺夫仇人。

  我覺得渾身無力,疲憊地道了一聲:“衛衍。”

  衛衍會意,示意靈探們動手。

  我不知道我為何會開始這場廝殺,我不知道結果到底是什麼,但我很清楚我內心深處那矛盾而又清晰的訴求:一,我不要他死;二,我要為昭淮報仇。

  靈探出手也很謹慎,不然任他身手再好現在也只能束手就擒了。

  呵……身手,朝夕相處這麼久,我才知道他身手這樣好。

  心思的煩亂使我迫使自己垂下眼帘不去看眼前的打鬥,直至眼前白影一閃,他破窗而逃。在窗畔,留下一片破損的衣裾,上面是白色的暗紋。

  我走到窗前,顫抖著攥緊雙手,手心被指甲刻得生疼:“知會知會各地靈探搜捕,務必抓到他,不惜一切。”

  聽得衛衍道了一聲“諾”,我一忖,復道:“抓活的,不惜一切。”

  .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還是不想殺他,大概是還想問問他其中緣由吧。可細想一想,問清楚了又能怎麼樣呢?不管他是因為什麼原因殺了昭淮,到底是成了我的仇人,最後,我還是會殺了他吧。

  這大概是鎖香樓有史以來最聲勢浩大的一次行動,我明白這大概會讓隱秘多年的鎖香樓由暗變明,卻不得不這麼做。

  這口氣,我咽不下去。

  每天都有靈探不停的進進出出,報給我最新的進展,告訴我在哪裡見到了他、而他又是如何脫身。

  師兄,你身手當真不錯,演技更是不錯。

  我在一次次的稟報中,清楚地覺出自己對他僅存的感情被逐漸消磨,嘲與恨卻愈盛。

  四個月後,司探衛衍的親筆信被一路快馬加鞭地送進了鎖香樓。他們終於在梧洵抓到了他,現在正往回趕。

  這些天楓寧一直在下雨,持續著陰霾,但這陰霾比起我的心情算是很晴了。衛衍走進來的時候渾身都濕著,向我一揖:“女公子。”

  我看著他的樣子,很有些歉意,福了福身:“辛苦。先去換衣服吧,我現在也不想見他。”

  “那……”衛衍顯出遲疑之色,“怎麼安置?他受了傷昏迷著,是送回房還是去找個客棧?”

  我一思索,逼著自己冷漠以對:“先放院子裡吧,你派兩個人看著。”

  “……萬一出了事。”

  “大不了就是死了。”我脫口而出,這四個月來,我的心確實硬了很多。

  衛衍領命而去,我走到窗前,本想看一看雨景舒緩情緒,視線在看到院子裡的他的時候倏然拉回,狠狠關上窗子。

  不知他傷得有多重,外面又下著雨……我強自抹去自己生出的心軟,告訴自己,如今在這個世上,他是最不配讓我心軟的人。

  我打開柜子,取出一壺酒,溫好,去敲衛衍的門。

  衛衍打開門,見是我,一怔:“女公子有事?”

  “沒事,心裡煩,喝一杯?”

  他側身讓我進去。

  說是找個人陪我喝酒,實際上是各喝各的,誰也不開口。我連灌了好幾杯,衛衍才忍不住攔住我說:“也許我不該問,但到底出了什麼事?你知不知道這幾個月的變故讓鎖香樓上上下下雲裡霧裡,怎麼就突然和他反目成仇了?”

  我又仰頭灌下一杯,酒杯重重放在桌上:“雲裡霧裡?好,那我告訴你,他殺了我的未婚夫又抹去了我的記憶。”

  衛衍愣住,不再說話。

  “當初……池疏梅那樁生意,你問我怕不怕遭報應。現在報應來了,這麼快這麼狠。”又是一杯,一股辛辣沖淡了心中積攢的重壓,我笑出了聲,“他一直待我那麼好,原來一直是在騙我……”

  我一杯接著一杯地喝下去,和衛衍發泄著心裡的不快,耳朵卻一直不受控制地去聽窗外雨聲,在那雨中,還有一個人……

  曾經對我那麼好的那個人……

  真慶幸我的酒量並不是那麼的好,在大雨變成暴雨之前,成功地將自己灌沒了意識。

  醒來後我躺在自己的床上,檢查了一番,衣衫齊整……好吧,我不該有這種擔心,衛衍不是那種人。

  揉著發沉的腦袋坐起身,第一反應卻還是衝到窗邊去看他是否還好。

  但……他竟不在。

  我慌張地拉開門,一聲“衛衍”剛脫到嘴邊,見對面他的房間外站著四名靈探,當即明白了。信步過去推開,確實是他在。他已經醒了,面色蒼白,蘊起一縷笑意:“陌吟……”

  “衛衍!”我大聲喊來衛衍,心裡竄著火氣質問他,“誰許他上來的!”

  衛衍滯了一瞬,有力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強行把我拉出房間,關上房門,告訴我:“我吩咐他們帶他上來的。”

  “你憑什麼!”

  “憑你根本不忍心他死。”

  “誰不忍心他死了!我早說過大不了就是死了。”我怒目而對,他拔劍提到我面前,“那這個給你,你現在去殺了他就是了,省得耗著。”

  “你……”我一噎,看看他手裡那把劍,卻沒有勇氣抬手去接。

  衛衍笑笑,回劍入鞘:“都說酒後吐真言,你知道你昨天酒後吐了什麼‘真言’麼。”

  我看著他,他說:“你哭著對我說……”

  “童話里都是騙人的?”我條件反she的反應。

  “什麼?”

  “沒事……沒事……你說……”

  “你說你寧可永遠找不回來那四年的記憶也不願意殺他,可你偏偏想起來了。”衛衍嘆了口氣說,“既然明明狠不下心,又何必逼自己這樣?”

  我無言靜默了一會兒,說:“他殺了我未婚夫,我要報仇。”

  “報仇是為了自己心中能安,你殺了他,就真的安心了麼?”他又問我。

  當然不會,殺了他,我只會更難受。但於情於理我又只能這樣做,昭淮不能白死。

  “他到底為什麼殺了你的未婚夫?”

  “我不知道。”我緩一口氣,“在那之前一切正常,不知他為何會突然動手。”不自覺地一聲輕笑,說了自己的猜測,“不過他演技這樣好,也許一開始就是裝的吧。”

  “那你去問問,也許他能給你個不殺他的理由。”衛衍抱臂道,刻意顯得語氣輕鬆,“就算他不說真話,你還可以自己看啊。”

  對哎……所謂術業有專攻,我怎麼又忘了!

  我站在門前抬手,猶豫了一會兒沒敲下去,回頭看看衛衍,他面無表情。我又看了那扇門一眼,還是沒敲下去,回頭再看看衛衍,他還是面無表情。

  狠心敲吧……

  “請進。”昭泊的聲音很虛弱,我推門進去,又轉身關好門,回過頭看著他忽然覺得手足無措。

  ……貌似無論如何不該是我覺得心虛。

  他看了我一會兒,見我始終不動不言,才問:“你……什麼事?”

  “我有話問你。”我說。理好思緒,坐在離床不遠的蓆子上,“你為什麼殺衛衍?”

  “……啊?”他訝異一瞬,看向門外,“剛才那不是衛衍?”

  “不是……我是說昭淮。”我煩躁地捂著額頭,“昨晚喝高了腦子亂。”

  “……”他無語片刻,“說點你也許更想知道的吧,我是謹行衛安排來鎖香樓的。”

  他的答非所問說得我心中暗暗生驚,繼續聽他說:“鎖香樓的生意太特殊,姜家有野心,想和鎖香樓合作做些事。可鎖香樓一向不願意摻合到朝政里去,一再拒絕。他們就索性往鎖香樓安排了個弟子,原計劃是……讓我娶到你,做了樓主,順理成章地跟他們合作。”他頓了一頓,看著我苦笑,“可我沒想到你會嫁給昭淮,他們沒想到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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