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頁
索拉的為難，洛小白看在眼裡，他正襟危坐，身體肌肉緊繃著，忐忑不安到了極致。
顧戚握住他的手，洛小白就也死死地回握對方，仿佛相貼的炙熱的掌心，能給他足夠的力量。
索拉一言不發，半低著頭，專注地翻閱檢查報告。
偌大的辦公室，只剩下索拉翻閱報告和偶爾敲擊桌面的聲音。
時間如同上了年紀的老人，走得很慢很慢，它被無限拉長，一分鐘像是過了好幾個春夏秋冬。
一分鐘。
兩分鐘。
三分鐘。
五分鐘。
度秒如年。
洛小白緊張地看著索拉，發現這位年輕醫生大概是想到什麼了，原先皺緊的眉鬆開了一點點，卻依舊皺得很緊。
沒有忽視這份細微的變化，洛小白身體不受控制的前傾，連忙問：「怎麼樣了？」
索拉拿起桌上的水，仰頭喝了一口，「可以試試。」
洛小白驚喜的起身，「真的？」
「是。」索拉斟酌了會，緩緩說，「但你要有心理準備，你父親的神經反應十分微弱，手術成功率不高，最多只有百分二十。
甚至還有腦死亡的風險，而且這個風險很大，初步估計高達百分之四十。」
藍眸直視洛小白，「這份風險，你願意承擔嗎？」
風險太高了。
而且腦死亡。
就是……真的死了。
洛小白呼吸一怔，臉色的血色迅速退的一乾二淨。
過分蒼白了。
他放在身側的手猛地攥緊褲子，手背青筋暴起，指關節都泛了白。
顧戚神情嚴肅，攬著洛小白肩頭的手收緊。
他輕聲喊：「小白。」
聞聲，洛小白一片空白的大腦終於重新開始運轉，他轉頭，迎上顧戚的充滿溫柔、擔憂的眼睛，勉強地勾了勾嘴角。
稍時轉回頭，啞著聲說：「我考慮一下。」
儘管索拉當這麼多年的醫生，見慣了這樣的情形，也仍舊容易對洛小白生出一份惻隱的心，他的語氣溫柔下來，多了一份安撫，「我唯一能告訴你的，是我一定會盡全力救你父親。」
洛小白說：「謝謝您。」
顧戚對索拉說：「我安排人送你去酒店。」
「好。」索拉帶走了洛啟最新的幾分檢查報告，走到門口，又回頭，「我希望你們能儘早答覆我。」
他看向顧戚，「另外，如果要進行手術，我還需要幾個人，有他們在，成功率會更高一些。」
顧戚認真詢問，「請說。」
索拉報了四個名字。
雖然顧戚和洛小白並不是學醫的，對醫學界了解的也不多，但也知道索拉報的四個名字，都是如今世界最為頂級的醫生。
要同時將他們請來，並不容易。
不過顧戚沒有絲毫猶豫和為難，「我會想辦法的。」
洛小白詫異地轉頭，張了張嘴，「顧戚……」
顧戚點了下洛小白的額頭，「信我。」
一句「信我」，將顧戚的張揚和自信展現的淋漓盡致，但洛小白並不懷疑他，顧戚答應他的事，從來不會食言。
這份承諾，讓洛小白的身體重新暖和起來，焦慮的情緒減輕了些許。
索拉聽了顧戚的話，應聲說：「好。」
話落，他拖著行李箱，跟著王晟走了。
索拉走後，顧戚陪著洛小白回到病房。
洛啟住的也是頂樓的vip病房，是單人間，說是病房，不如說是套房，應有盡有。
他們到的時候，洛荷已經在了。
她之前有一台手術，來不及過來，手術結束就趕了過來。
見洛小白跟顧戚回來，她飛快按了下眼角，迫不及待問：「索拉醫生怎麼說？」
洛小白把索拉的話複述了一遍。
聽完，洛荷後退一步，重重坐在椅子上，臉上的血色幾乎退盡，「……百分之四十的腦死亡概率。」
洛小白把手從顧戚那裡抽出來，走到床邊，顧戚看了，搬了一把椅子，讓他可以坐下。
握住父親消瘦、只剩皮包骨的手，洛小白把額頭放在上面，就像兒時一樣。
他的聲音很輕，喃喃在問：「爸，我該怎麼選？」
這個太難了。
他該怎麼做出這個決定？百分二十醒來的概率，卻有百分之四十腦死亡的概率，後者太高了。
顧戚站在洛小白身邊，輕輕摸了摸洛小白的頭，又把掌心貼在洛小白的背脊上，一下下輕撫。
忽然，洛小白伸出一隻手，緊緊攥住顧戚的手，用力到自己疼，顧戚也會疼。
顧戚什麼都沒說，任由洛小白握著。
病房裡很安靜。
落針可聞。
注視了洛小白許久，顧戚又望向在床上躺著的，仿佛只是睡著的洛父，抿了抿唇，神色一凜。
兩手搭在洛小白的肩上，將人轉向自己，顧戚彎下腰，視線跟洛小白平齊，透過鏡片，深深望進那雙猶豫不決的淺色眼眸里。
「做手術吧！」
顧戚看見了洛小白因為自己的話，而微微張大的瞳孔。
顧戚的話，就像是寺廟敲響的鐘，震耳發聵，擊沉了洛小白縈繞在腦海里的猶豫和遲疑。
是啊，他明明就知道，植物人甦醒的機會渺茫！
在決定請來索拉醫生時，他就知道手術伴隨著很大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