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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容與壓根不理睬他。靜靜琢磨了片刻,再落了一子方才說道:“自亂陣腳乃是兵家大忌。多年過去,你竟是忘了?”

  半晌沒聽到霍玉殊開口。

  霍容與察覺不對,往那邊看去,才發現霍玉殊臉色蒼白毫無血色,手捂胸口,正大口喘息著。

  霍容與忙將他按到對面坐下。

  一連串的跑步聲來到這邊。

  林公公懷裡抱著個尺多長的紫檀木長匣子,氣喘吁吁地跑到石桌旁,看到霍玉殊這模樣,嚇得魂都要沒了,“陛下您這是何苦呢?天大的事兒也不能騎馬來啊!您又不是不知道自個兒的身子,若是有個三長兩短……”

  霍玉殊揮揮手止了他下面的話,“你將你的事情做妥當了便好。有水麼?清水。”後面那句,卻是轉而對霍容與所說。

  恰好有先前丫鬟們捧了來的茶水擱置在旁。霍容與先前一口未飲,便倒了一杯給霍玉殊。

  紫衣少年慢慢啜飲了許久,待到溫熱的水滑入肚腹,這才好受了些。摩挲著杯沿,低垂著眼眸,輕聲問道:“你知道阿青懷的是雙胎罷?你知道雙胎嬰孩必然會提前出世,故而特意提前將事務推去,就是怕不知何時她發作了你無法在她身邊罷?”

  霍容與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並不答話,轉而撩了衣袍坐回自己之前的位置。

  霍玉殊勾了勾唇角,“万俟大夫把脈時已經懷疑她是雙胎,我威逼之下,問了出來。你恐她不安,又怕診斷錯誤讓她空歡喜,故而未曾提前告知。可你有沒有想過,或許,阿青已經知曉了呢?”

  “她前些日子已經知曉。”霍容與將棋子歸攏到盒子裡,“所以我才未再挑明。”

  ——他說要留下來陪她的時候,離先前的預產之日還有接近一百天。她既是未曾說過疑惑的話語,自然是明白他為何作這樣的安排。

  她知他因何不說。他也知她為甚不來挑明。兩人既是如此默契,又何須多此一舉?

  聽了霍容與的話,再看霍容與平靜淡然的模樣,先前還咄咄逼人的霍玉殊忽地頹然一笑,扶額倚靠到旁邊樹上,半晌沒有言語。

  輕微的嘩啦聲在耳邊響起。然後擱在膝上的手中被塞進了一個圓形物。

  霍玉殊透過指尖fèng隙掃了一眼,才發現是裝了棋子的圓盒。

  “下棋。”霍容與作了個請的手勢,示意霍玉殊先落子。

  霍玉殊晃晃手中盒子,從中取出一個,隨意擱下。

  你來我往,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只看到丫鬟婆子們進進出出地十分忙碌,卻未聽到有任何令人欣喜的消息傳出。

  眼看天色暗了下來,兩人漸漸有些壓不住性子了。

  霍玉殊首先發了脾氣。

  他將剛剛撿起的一子丟到盒子裡,“罷了!甚麼都不曉得,實在是撐不下去。我進去瞧瞧!”說著當真就要朝那邊行去。

  一直在旁躬身立著的林公公大駭,趕緊小跑著跟了過來。卻不敢攔,只能不住地勸:“陛下,這可使不得。您哪能進去?這地方可不能進吶!”

  霍玉殊因著焦躁不安,滿心的火氣無處去發,對著林公公就是一頓訓斥。

  砰地一聲震響。

  霍玉殊猛然一滯,扭頭看過來。就見敬王爺臉色鐵青雙目含霜地望著他。

  不待霍玉殊再開口,霍容與已經一拂衣袖站了起來,高聲喝道:“來人!送客!”

  竟是要將霍玉殊當場趕出去。

  霍玉殊哪料到自己會落得這個下場去?登時怒極,挑釁地朝著霍容與緊走了幾步冷笑著看他。

  兩人間氣氛緊繃到了極點一觸即發之際,屋內突然傳來了嬰孩的一聲啼哭。緊接著,就是陳媽媽和穩婆樂極的喊聲:“生了!生了!是個大胖小子!”

  霍容與只覺得全身的力氣好似在這一剎那都被抽光,滿心裡只剩下了狂喜。激烈的情緒下,他反倒沒了應對,徹底呆住。

  霍玉殊頹然地坐到石凳上,探手推了他一把,“你去看看罷。”

  這句話剛剛落下,門緩緩打開。陳媽媽抱著個被子包裹的小傢伙走了出來。

  霍容與急急行了過去,忙問道:“阿青如何?”

  曉得秦楚青安然無恙後,他方才鬆了口氣。接過那個包裹著的小傢伙,繼續緊張地朝屋內床榻的方向望去。

  時間一點點地流逝。霍容與的心也一點慢慢地提了上來。此刻心中的這萬般滋味當真難以表述,只覺得上陣殺敵時也沒那麼無措過。

  直到又一聲嬰孩的啼哭響起,霍容與方才徹底安下心來。摟緊了懷裡的孩子,焦急地看著門口。

  許久之後,終於,穩婆將孩子抱了出來。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又是一位少爺!”小小的一團,窩在被子裡,乖巧而又可愛。

  霍容與喟嘆一聲,將孩子交到陳媽媽懷裡,急急地朝著屋子裡衝去。旁人怎麼攔也攔不住他。

  近到榻邊,他才發現,秦楚青已經睡著了。唇色慘白,額上全是汗珠。

  負責給她擦拭的穩婆小聲說道:“王妃太過疲累,需得休息一下。”

  霍容與看著秦楚青虛弱的模樣,心痛不已。探身在她額上落下一吻,便悄悄退出了屋子。

  誰知剛到外面,他便發現,自己的兩個寶貝兒子正由辱母抱著圍在了霍玉殊的旁邊。

  霍容與眉心蹙起,行至小傢伙們旁邊。正欲開口,就見林公公在霍玉殊的示意下打開了懷裡的長匣,從中捧出明黃絹布,極其鄭重小心地交到霍玉殊手中。

  霍玉殊輕笑著瞥了眼霍容與,掂掂手中之物,對小傢伙們說道:“朕特意備了一份大禮送給敬王府。你們,歡喜不歡喜?”

  第189章

  若是旁人說‘大禮’,敬王府之人或許還不會放在心上。可此話由霍玉殊說出,且還是拿著聖旨說出……

  這就由不得眾人不在意了。

  廊下幾個丫鬟低著頭互相使了使眼色,將頭垂得更低了些,仿佛除了自己腳前的三寸地外再無旁的可看。其餘在院子裡候著的僕從眼觀鼻鼻觀心,亦是不再往那邊多看一眼。

  霍容與本緩步前行,此時聽聞,腳步驟然加快。不待霍玉殊將手中之物展開,他已經探手過去一把按住。

  少年天子挑眉冷眼看著霍容與擱在明黃絹布上的手,嗤道:“敬王爺這是何意?竟是想抗旨不遵不成!”

  “皇上還未下旨,何來‘抗旨’一說?”霍容與唇邊那抹淡淡笑容極其清冷,“陛下莫要逼人太甚。”

  這話帶著凌冽寒意,居然是在威脅當今聖上。

  霍玉殊和霍容與鬥了那麼多年,他動了幾分真格怎會分辨不出?如今這樣絲毫顏面也不給,顯然是打算魚死網破也不退縮了。

  兩人僵持半晌,終究是霍玉殊勾唇輕笑著打破了寧靜。

  蒼白瘦長的五指將霍容與的手用力推開。霍玉殊後退半步,用絹帛拂了拂衣袖,就近在身旁的石凳上坐下,冷眼挑釁霍容與:“怎麼?敬王爺怕我想要害你孩兒不成?”

  霍容與眸中冷光掃過他帶笑的唇畔,並不答他,也不曾否認。

  霍玉殊哈哈大笑。片刻後,笑容驟然收斂。

  他猛地起身怒目而視,低吼道:“如果單單是你的孩子,我……但這也是阿青的孩子,我絕不會做出傷害他們的任何事情!”

  霍容與並不接他的話,只望了望他手中那抹明黃色。眼神雖淡,其中包含的警惕之意絲毫不減。

  霍玉殊被他這副模樣激得十分惱火,當即就要繼續駁斥。誰知旁邊傳來了個弱弱的婦人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王妃身子虛弱,還在休息。”

  這話明顯是在提醒他們,莫要吵到了秦楚青。

  敢對著皇上這樣說的人,天底下就沒幾個。

  霍玉殊轉眼看了看,這婦人端莊和藹,態度恭敬,十分眼熟——正是秦楚青身邊的陳媽媽。

  見是秦楚青的人,霍玉殊身上的怒氣緩了許多,曉得這是個真的在為秦楚青考慮的僕婦,並非仗勢胡為之人。剛要將心裡的火氣壓下,思及霍容與對他的提防,霍玉殊心中的惱意又冒了出來。

  “宣旨!”他語氣森然地說完,揮手就將絹布丟朝林公公丟去。

  明黃色在空中划過一半,白色袍袖一閃,絹布竟是被霍容與劈手奪下。

  霍玉殊氣得臉色鐵青。

  林公公生怕霍玉殊出岔子,往懷裡探去,準備掏出身上藏的物什叫來在敬王府周遭潛著的死士。誰知卻被霍玉殊搖頭止了。

  “不必。”

  “陛下,雖說前些日子敬王爺顧及您的身子,但是……”

  霍玉殊自嘲地笑笑,“無需如此。王爺並不會真對我如何。”他用餘光斜睨霍容與,“他不過是非得親眼看著自家兒子沒有大礙才肯罷休。”語畢,咬牙切齒地哼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一想到之前霍容與的種種作為,霍玉殊眸光一閃,現出幾分狡黠。當即撩了衣袍在石凳上坐下,對林公公道:“宣旨罷!”

  林公公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聖旨不在他手裡,聖旨內容他也不知道。

  宣什麼旨?拿什麼宣旨!

  他正猶豫著要不要斗膽多問一兩句,好在這個時候霍玉殊自己將話接上了。

  林公公剛剛鬆了口氣擺出適時的笑來,下一刻聽到了霍玉殊的話後,那笑就徹底地僵在了臉上,怎麼也無法挪動了。

  “……就說,從今往後,阿青的小兒子就是太子了。”

  小兒子?敬王妃?太子?

  莫說林公公了,這滿院子的人聽了後,都腿一軟差點跪到地上。

  只是她們偏偏還不能如此。不然的話,便是自己承認了在‘偷聽’皇帝陛下說話。於是只能心裡頭震驚得無法自已,還要作出雲淡風輕的模樣,恭恭敬敬地侍立在旁。

  林公公倒抽一口涼氣,根本不敢去看霍容與,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地上新添的一片落葉,嗓子眼兒抖了半天,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敬王之子霍……”林公公扭頭去看霍玉殊。

  霍玉殊頷首道:“就暫且‘次子’罷。往後定下名字後再添。”

  林公公梗著脖子說道:“……敬王次子,天資聰穎勤奮好學,立為太子……”看一眼霍玉殊,霍玉殊又點了頭,“……所司具禮,以時冊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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