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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和帝目光微沉,心中像是墜了石頭一般沉重。當日陸硯密報所奏被眾臣駁回,查探結果均為無事,讓他只能暫且放下出兵之意,可是對陸硯的了解和飛羽衛一月後傳回的消息,讓他食不能寐,再三斟酌之下,與舒宴清、鎮國將軍商議,密派多位青年將軍分別趕往淮南路與福建路,調用兩路駐軍,同時精編湖荊路駐紮的禁衛以備對越之戰,本以為越國便是侵城,幾路大軍也能在半日趕到,將其逐出,卻不想欽州知軍葉子銘居然會獻城叛國!

  想到軍報上的屠城二字,昭和帝不由悲痛,猛地攥起拳頭,沉聲道:“請舒相暫代魏正奇行使樞密使一職,鎮國大將軍張永謙代任兵部尚書,儘快商議個決定出來。”

  昭和帝從龍椅上起身,看著下面跪成一片的百官,聲音冰冷:“先將魏正奇、董景芳押下去吧,其餘三省朝官罰俸一年。三日後是欽州屠城頭七,都去天正門前跪著吧,朕也去。”說罷掃視一圈,轉身離去。

  天色未曉,長寧醒了來,轉頭身側已空,伸手摸了摸寢褥,沒有一絲溫度,她便知陸硯又是早早起身去練武了。

  緩緩坐起身,看著被床幔遮擋住的微弱晨光,長寧嘆了一口氣,喚丫鬟來伺候自己洗漱。

  陸硯手裡的纓槍帶出及其凌冽的殺氣,與他陰沉的臉色共同構成一股迫人的威壓,似陰雲壓頂一般,壓的人胸口憋悶。

  長寧站在迴廊下凝視著身如蛟龍、氣勢如虹的男人,手慢慢攥緊在胸前,眼裡漸漸浮上不捨得離愁,雖然他什麼都沒說,雖然朝中並無任何旨意下來,可是她就是能感覺到,他要離開她和一雙兒女,再次出征了。

  長,槍的紅纓不停地抖動著,練成了一片紅色的虛影,與陸硯白色的身影相襯十分醒目,說不出的好看和瀟灑,可是在長寧眼中,那虛幻的紅色卻好似一片鮮血,紅的刺目,刺的心痛。

  緩緩將長、槍收勢,陸硯扭頭看向迴廊下的長寧,她穿著素色的對襟衫裙,頭上也只是簡單的簪著幾支素銀的簪子,素淨的像是帶著露珠的朝荷,清雅到了極致,不見毫塵。

  兩人就這般相隔而望,目光交匯出這幾日所有無法言說的別詞和歉疚,也體味到了各自心中的不舍和無奈。

  “阿桐。”陸硯先開口了,微微彎了下唇,帶著些許心澀,輕聲喚道:“可是來了許久?”

  長寧輕輕搖了搖頭,拿起備好的帕子和披風走向他:“並未太久……”抖開手裡的披風掂著腳想要給他披上。

  陸硯彎了彎腰,由她為自己披上披風,握住她的手在唇邊親了親,將她摟進懷中,長長嘆了一聲。

  昭和帝數月前便布下了戰局,本是必勝的一場戰事,卻因葉子銘的叛國變得複雜多變起來,福建路、淮南路還有湖荊路駐軍、禁衛近三萬人踞結廣西,人數並無優勢,地利稍遜越國,能守住便是不宜,更別說取勝。

  陸硯低頭吻了吻長寧的發頂,目光悠遠的看向已經亮白的天際,應就在這幾日,命他前往廣西的旨意就應該下來了,可是卻又太多的放不下。

  “三郎,我記得你曾經提過,若是越國戰事不順,聖上便會命你領兵前往,可對?”長寧仰頭看向他,杏眸清澈如水,讓人心軟。

  陸硯看著她,輕輕應了一聲。

  長寧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突然彎起唇角:“我不願你出征的,卻並非全因不舍,只是順利的戰事,百姓總歸是要少受些苦……”

  長寧深吸一口氣又盡數吐出,抬手撫著他的臉,輕輕道:“今日……是欽州屠城頭七。”

  陸硯微怔,當即便明白長寧這般素淨的原因,“阿桐有心了。”將人抱進懷中,許久後才鄭重道:“我會平安歸家,為你與兩個孩兒我也定會平安回來。”

  長寧眼眶一熱,眼淚滲出眼角,緊緊靠在陸硯胸前,輕輕將眼淚蹭掉,才翹起唇角看他:“大丈夫應言而有信,我信三郎!”說罷,微微垂了頭,將滿腔離愁壓下,抬手拍了拍他的胸膛:“倒是三郎,莫要憂心家中,此次與新婚那時不同,我有孩兒相陪,且也長了幾歲,定是會照顧好家中的。”

  看她帶著幾分驕傲輕揚起的小臉,陸硯心中一陣酸澀,各種自責、愧疚、不捨得情緒蜂擁而至,都變成了對她的疼惜。

  猛地將人摟進懷中,陸硯的聲音微微有些沙啞:“好,今日所說,阿桐與我都要做到,你與孩兒好好在家等我歸來!”

  陸硯伸手想要接過長寧手中的護心甲,卻被長寧躲過,看著她神態肅穆的為自己佩戴好著最後一片鐵甲,陸硯握住了她放在自己胸前的雙手。

  “妾為郎君著甲護,且請郎君莫忘白首盟約,待江河湖山靜平,歸家共話西窗。”長寧聲音哽咽,咬著唇不讓眼淚掉落,她要笑著送他離開,不能讓他牽腸掛肚放心不下,只是,眼淚還是不爭氣的落了下來,砸到了地上。

  陸硯心中絞痛,那般無用的話說出來總是帶著幾分輕飄,明明知曉她就是因為自己而憂心不止,怎能輕易的說出讓她莫要擔憂這般的話來!

  “阿桐信我,白首盟約我定不會忘,我還盼著與你攜手終老,定不食言!”陸硯抬手用披風將長寧裹進懷中,擋住他人目光,低頭含住她的唇,“信我!”

  銀甲烏馬,青年將軍氣勢凜人,銳利的像是隨時都會出鞘的利劍。陸硯努力不讓自己回頭,身後一直追隨的目光讓他充滿英銳之氣的眼眸中帶出一絲不舍,心中對那占城屠殺的越人更加恨惡,看向前方的目光越發的冰冷。

  早就已經安排好的三路大軍已經數次打退想要進犯廉、邕兩州的越軍,彼此皆有損耗,越軍攻不下這兩座城池,南平軍士也無法攻下被占據的欽州,雙方就這樣進入了膠著狀態。

  陸硯此次並未帶兩浙駐軍,而是尊聖意調動了江南、廣東兩路駐紮的兩萬禁衛,除此之外,昭和帝還密令他調動兩路的飛羽衛一同作戰。

  江南、廣東的禁衛軍是南平僅有的水戰軍,昭和帝之意陸硯自然明白,屠殺南平十萬百姓,越國唯有滅國方可報南平之恨!

  一路急行,到達福建路與廣西路交界時,馬贊、王謙等將領已經固守廉、邕兩州十二日了,膠著的戰局對雙方兵士來講,比拼的不僅僅是體力,更是意志力的較量。

  每天都有戰友犧牲,敵方卻久攻不下,消極的情緒漸漸在兵士中蔓延,越國卻又在此時放棄邕州,全力攻打廉州。

  守衛廉州的馬贊被突然而至的強攻弄得措手不及,險些失了一個城門。好在馬贊作戰經驗豐富,很快就調整戰術,全力應對,卻只是勉強支撐。

  王廉得知消息,心急如焚卻一時難下決定,邕州要守,廉州也不能失,無法兼顧卻偏偏不分輕重,時間刻不容緩,卻要斟酌謹慎,這一刻王廉只恨自己沒有長兩個腦袋。

  福建、廣西交界,連日急行的兵士個個疲憊不堪,陸硯命大軍原地休整,派出斥候前去偵查前方情況。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軍暫且休息的地方是一片樹林, 陸硯從馬上下來,習慣性的觀察了下四周的地形,才靠著一棵樹盤腿坐下。

  幾位副將皆面面相覷, 眼看戰場就在前方,便是形勢不急, 此時此地休息怕也不合適吧?幾人心中這般想著,卻無人敢直接說出自己的質疑,這位陸將軍實在是位傳奇,明明是科舉的榜眼,卻武藝超群, 戰功不俗,更何況,陸將軍年紀雖輕,周身的氣勢卻十分逼人,幾日來, 如鐵打的一般騎馬疾行,始終腰板挺直,身姿卓越,連帶著大軍也鬥志昂揚,嚴肅齊整, 這般領帥讓他們心中皆是佩服不已。

  陸硯早就注意到幾位副將的情況,只是他心中盤算著此時的戰局,無心理會他們。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陸硯看了看日影, 從地上站起來,看向還在沉睡的兵將,緩緩走出樹林,寬闊的馬道空無一人,暮色沉沉的秋日,光影蕭索。

  馬蹄聲遠遠傳來,一匹棕色駿馬踏塵而至,馬上的人等不及停穩便一骨碌從馬上翻了下來:“將軍,廉州危急!”

  陸硯跨步上前將斥候扶起,沉聲道:“目前情況如何?”

  斥候一臉風塵,額頭不停滑落的汗水已經迷住了他的眼,卻顧不得擦拭:“越軍從前日酉時開始猛力攻打廉州,最初只有五千兵馬,昨日圍困邕州的三千兵馬也全部趕往廉州,馬將軍奮力抵抗,將越軍擋在城外,今日戌時,欽州城中又派出二千兵馬前往廉州,率軍之人乃是叛軍葉子銘。”

  陸硯眉心緊皺,這般做法表明越軍勢必要拿下廉州的決心,若廉州失守,只怕下一個目標便是邕州,拿下邕州……南平國門便等同虛設,越軍便可長驅直入。

  拳頭猛地攥緊,陸硯眼中閃過一抹冷厲,轉身走進樹林,抖開手中的馬鞭,猛地一甩,響亮的震鞭聲像是穿破了空氣直直刺進還在睡著的兵將耳中,瞬間,安靜地樹林一片兵荒馬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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