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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目送師尊消失在黑暗中,背倚石牆蹲坐下去。四周靜而又靜,黢黑的空氣沉重如一潭死水。

  太平靜了。

  偌大的地底都城好似只剩一個活物。蕭解羽心說,從進入暗道開始,他只聽見過兩次人聲。

  他一邊按捺找尋師尊的衝動,一邊回想剛才聽見的哭聲,始終記不起為何對那個聲線有些印象。

  不知是眼睛適應了黑暗,還是未知的地方亮起微光,蕭解羽一眼不眨盯緊暗道,大抵勾勒出師尊離去的方向。他對時間的把控不如師尊準確,捱到後來只得在心底默念各類情報,好消解無孔不入的陰鬱和恐慌。

  藏在衣領的一片雪花抖落脖頸,緩緩滑下脊椎。

  蕭解羽感受不出冷還是涼,散雪捂成暖水,融入中衣。他終於按捺不住,起身挪了幾步。

  闖入暗道之前,左首閃出一抹人影,熟悉的氣息悄然而至。蕭解羽仿佛從窒息中緩過氣,張口無聲低喘。玄微匆忙攬過他的肩膀,弟子先是用盡力氣摟他的腰背,繼而反應過來什麼,勁道一下子輕緩許多。

  師尊身後,有人幽幽道:“你們親熱分一分場合啊。”

  蕭解羽聽出十三祭司的語調,戀戀不捨鬆開手。

  師尊問:“剛才有聽見聲響麼?”

  “沒有。”

  玄微也發覺異常。事已至此,他飛快算出離去的通道,牽起弟子往外行走。

  出路萬分平靜,見不著半個守衛。

  他們有驚無險回到“辰”之暗室。眾人見到五區祭司,驚也有恨也有,礙於領袖威壓,到底沒說什麼。

  師尊駕輕就熟開啟櫥櫃,背對十三說:“我要幫你取出晶片。”

  十三無所謂地攤開手:“來吧,我不怕疼。”

  師尊挑出鋒刃銳利的一把刀具,將弟子叫到跟前說:“解羽,看好了。”

  蕭解羽擺正姿態認真觀摩。

  刀尖割開皮肉,鮮血積在凹處遊蕩。

  痛楚時而粗鈍時而尖銳,十三粗聲喘·息,最後忍無可忍咬牙罵道:“我X你他X輕點!痛痛痛,慢點!”

  師尊按緊他的手腕:“動作快了,能少受點苦。”

  “再快點再快點,手法怎麼爛成這樣!我X,很痛啊!”

  清冷的五官齜牙咧嘴的樣子十分稀奇,蕭解羽拿餘光掃幾眼,十三怒道:“看什麼看!沒見過祭司喊痛嗎?!”

  蕭解羽目不斜視盯緊師尊。還有其他人暗暗窺視,十三一個個瞪過去,眾人急忙轉開頭——除了同樣憤怒的呂。

  呂對上五區祭司的目光,冷笑著對領袖說:“我算見識到了,‘辰’的行事風格,真是不同凡響。”

  師尊道:“有話你可以直說。”

  呂說:“窩藏瀆神者,跟暴露‘辰’的存在有什麼差別?為了一己之私,你要整個組織為一個新陸人陪葬?”

  玄微專心致志轉動刀柄,反是十三笑呵呵看他發火,等人氣勢轉弱,問道:“你是不是揚的孩子?”

  一聽這話,呂下意識摸摸手腕,隨即高聲反問:“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十三指向自己的眼瞳,“五區祭司鐵口直斷九百年的名頭,你沒聽過?”

  呂將信將疑,玄微鉗出晶片,擦拭指尖血跡,說:“神殿所有侍者都見過你,和你的母親。”

  取出晶片,十三痛得臉色煞白,趴伏案上輕哼。呂氣焰消散,繼續勸道:“他不能留在這裡。”

  玄微說:“既然救他出來,我就不會放棄他。”

  話說得堅定,呂略一忖量,說:“他不能留在這裡,至少不能留在五區。我可以帶他回孤鶴山。”

  十三支起下巴覷他,懶洋洋說:“我可不想跟你逃亡天涯。你身骨這麼弱,學人家千里送人頭?”

  “我可以保證,一定將你安全送達孤鶴山。”呂換個說法,“你活我活,你死,我以身相代。”

  第59章 造反也要談戀愛

  這句話說得輕巧, 呂賭咒發誓,萬分堅持。這人面相生得小,好生生一張漂亮精緻的臉,成日端得暮氣沉沉,如同關愛後輩的老先生。

  十三越看越好笑,轉向舊識,問道:“意下如何?”

  玄微對呂的品性和能力有把握, 相比賠上整個組織,呂所說的確實可行。

  師尊頷首,十三無可無不可:“行吧行吧。”然後轉頭對呂頤指氣使, “你當心些,別把命送掉了。”

  呂還是看不慣祭司的言行,言語總愛刺他幾句。

  這人冷嘲熱諷的本領有些低劣,十三不痛不癢, 等舊識包紮好手腕傷口,嚷嚷說:“現在就走吧。出逃沒碰見一個守衛, 我都覺得不可思議,總有預感哪裡不對勁。”

  這也是玄微想不通透的。

  呂將孤鶴山領袖的囑託同蕭解羽說了一遍,即刻護佑心中“仇敵”匆匆辭別。

  玄微一邊沉思一邊擺弄剛取出的晶片。薄片血跡斑斑,不時閃過一抹藍光。

  蕭解羽不經意道:“我聽說呂是新陸人。”

  “他不算純正的新陸人。”師尊說, “他有生身母親,新陸人。但正常培育出的新陸人幾乎沒有生育能力。”

  蕭解羽猜測道:“為了保證培育基地的正統性?”

  “是的。新陸容不得家庭與小團體存在。”師尊耐心解釋道,“為穩固階級統治,新陸人貶低生育, 在他們的觀念中,與生育有關的一切都是骯髒和低賤的。呂的母親,在培育過程中出現差錯,意外保留了有性生育的能力。”

  蕭解羽道:“他常說,有些人的存在本身就是錯誤。”

  “他既不算新陸人,也不算古陸人。他沒有真正的歸屬,游離於神殿體系之外,對於這個世界分外憎惡。”師尊說,“他的母親從未見過懷孕的女子,也不知何為妊娠反應,糊裡糊塗誕下了呂。從那以後,他們就成了新陸人觀賞鄙棄的對象。特別是那位大人。大人御下嚴謹,對州區規劃偏執極重,自身卻頗有些隨心所欲,喜怒無常。他最喜歡羞辱違背神訓的信徒,包括呂和……”

  說到這裡,玄微乍然想起一事,心口猛跳。他強迫自己鎮定心神,問道:“剛才剖取晶片的步驟,記清沒有?”

  蕭解羽回思一遍,點頭說:“大概記住了。”

  師尊撩開手袖說:“幫我取出來。”

  蕭解羽心知遲早要做這件事,靜靜拿握刀具。

  玄微笑著說:“直接來吧。我不是十三,我不怕疼。”

  蕭解羽顧慮重重,尖刃平穩而艱難地沒入肌體。

  玄微瞧出他的緊張,不時出聲寬慰。蕭解羽嚴陣以待,面孔板得比呂更為僵硬。

  刀鋒過處,溫血汨汨流淌,渲染出深重的艷色。或許深淺不夠,一直觸不到置入沒多久的晶片。

  蕭解羽吞咽涎水,聲音發顫:“師尊,我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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