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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人開文會嘛,你來都來了,總得作首詩不是?你得誇誇主辦方對不對?

  到時候把詩文匯總起來,印成小冊子到處派發派發,要是有一兩首撐得住場子的詩文,這冊子立刻就火了,青州也跟著火了!

  王雱娓娓說完自己的想法,賣力忽悠王安石:“這邊有把果子做成果脯的習慣,我琢磨著讓人搞個統一包裝、統一名號,把青州果脯的品牌打響了,往後青州這些果子都能賣個好價錢。若有人想吃新鮮的,也能趁著好季節親自來吃。”

  王安石道:“就你歪點子多。”開個文會叫人家過來吃蜜桃,然後把人家的詩文當廣告用,也就這滿眼只能看到錢的小子能想得出來!

  王雱知道王安石的臭脾氣,沒再多說,將削好的蜜桃往王安石口裡送了一塊:“您嘗嘗,童叟無欺,汁多肉甜!”

  小妹在一旁巴巴地望著,等王雱餵完王安石了,也啊地一下張開嘴,意思是“我要我要”。

  王雱往小妹嘴巴里也送了一塊。

  小妹高高興興地吃了,也學她哥說話:“汁多肉甜!”

  吃過晚飯,王安石和王雱一起散步去范仲淹那邊,王雱在琴亭里練琴,王安石則和范仲淹說話。范仲淹當了一輩子事必親躬的人,老來遇到脾氣比自己還要執拗幾分的王安石,想做事竟搶不過他。

  范仲淹聽王安石把王雱提的建議說了一遍,笑道:“這小子還是不死心。”他赴任之初王雱就給他寫了個小冊子,要他多組織組織文會,聚集起文人一起來青州吹吹牛逼,把青州吹成風景名勝區。

  王雱和這年代的文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對許多東西沒有敬畏之心,不管是王聖先賢還是達官貴人,在他眼裡都不甚重要。

  這一點范仲淹看得出來,王安石更看得出來。王安石嘆了口氣,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該拿這個兒子怎麼辦,希望范仲淹能幫忙好好教導。

  范仲淹沉吟良久,才道:“未必不好。”

  這樣的孩子,他心裡愛惜多於愛重,他自己兒女不少,門生也多,可若論哪一個最讓范仲淹覺得貼心,那肯定是王雱。

  范仲淹看向王安石,這年輕人有能力,也有魄力,肯做事、敢做事。只一點讓他憂心。

  用人。

  若說王雱用人是先收人心,那王安石絕對是“唯才是用”,只要對方能幫他做某件事,王安石就會讓他去做某件事,而不會考察他的德行、考慮他的為人。

  若是像在鄞縣那樣周圍都是君子,那王安石做起事來肯定事半功倍,順暢無比;可若是周圍君子小人皆有,甚至周圍皆是小人,王安石免不了會招來禍患!

  王安石見范仲淹注視著自己,心中不免有些緊張,忙問:“怎麼了?”

  范仲淹緩聲將自己的憂慮說了出來。照理說,他不該對旁人這麼指手畫腳,可隨著他與王安石相處的時日增多,他能感受到這個年輕人的不一般。

  范仲淹道:“你這人長於識君子,短於識小人,我怕你將來為小人所害。”

  王安石聽了范仲淹這話,靜靜地在心裡琢磨起來。

  他入仕頭幾年在揚州當簽書淮南判官,只負責簽署一些公文,沒甚可以有建樹的事可做;到鄞縣之後他放開了手腳,什麼大膽的想法都敢去嘗試,也都給他做成了。因此自請調任青州之後,他做起事來從不瞻前顧後。

  一來是在鄞縣的成功嘗試給了他底氣,二來則是因為他知道範公和韓琦不一樣,范公肯定會支持他的這些想法。

  現在范公都和他說起心裡話來了!若不是喜愛他這個後輩,范公怎麼會這樣告誡他?

  王安石心中歡喜,面上更是認真又誠摯:“范公的教誨我必定牢記於心。”

  王安石領了王雱回家,入睡前還真翻來覆去地琢磨范仲淹給他的那句話:長於識君子,短於識小人。

  以前他還真沒想過這方面的問題,可范公給他分析:同樣一個政令,落到不同的官員手裡可能發揮出不同的作用。若是有小人貪名圖利趁機作亂,到時候就不僅僅是個人的得失問題,還會導致良法變惡法,成為人人唾罵的存在。這樣的話,你的初衷就無法達成了。

  王安石的初衷是什麼?富國強兵。范公這番勸說還真抓住了他的要害,他的種種想法都在繞著這個目標轉,絕不願意任何人阻撓他去實現它。

  但要識別小人談何容易。

  白居易寫過這樣的詩:“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誰復知?”在小人沒幹那些個小人行徑之前,誰又知道他藏有禍心?

  王安石一晚上沒睡好。

  第二天王雱見他爹精神不大好,拉著他爹談心,沒一會兒就從他爹口裡套出了范仲淹那句評價。

  王雱心裡給范仲淹點了個贊。不愧是變法先鋒,果然有經驗,一下子看出他爹的大問題!

  王雱麻溜地增油添火:“范爺爺這話說得對啊!若是把您那些想法交給一些無恥小人去執行,簡直相當於您十月懷胎艱難生下孩子,卻把孩子交給個那些無德之人去教養——不出幾年必然會把孩子給養歪!你往後就把您那些想法當孩子看,挑到了適合的人才讓他們上,沒適合的人選寧願不上!”

  王安石瞪他。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比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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