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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心點,別傷著。」
竹杯,竹盤,竹筒飯。竹墊,竹簍,竹畫框。這片竹林簡直是天然礦藏,隨便想想就有很多妙用。
他們不能滿足於只弄好一間客房,還得做好一次來幾個客人的準備。
一樓的耳房可以布置茶室,書房,倉庫。目前這些還都是空蕩蕩的。
到了後期,導演組應該會安排一些非遺項目讓大家學,不過現在還早。
兩人動作都很麻利,攝像拍了一會兒就出去等了。
砍下來的竹子拿帶來的麻繩兜住,捆好,拖出林子,很快在竹林外的空地上鋪了一片。
「節目組還是仁慈了。」賀征拍拍手:「這些工具都是齊全的,沒讓我們自己做。」
「……自己從找鐵礦開始做嗎。」江昀說。
「哈哈哈,」賀征笑笑:「起碼要自己搓麻繩吧?」
時間還早,賀征不急著回,支起他的畫板,把速寫本夾上去。
見攝像小哥還在遠處抽菸,他也掏了一根出來點上。
林子外有座無人的茅草屋,破敗不堪,周圍雜草叢生。江昀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畫的,但賀征喜歡,也沒辦法。
「我畫一會兒,」他咬著煙說:「你去玩會兒吧,砍樹素材差不多了。」
「……嗯。」江昀左右看看,找了個上風口的大石頭坐下,拖過一根超粗的大竹子,高高揚手,一刀劈下。
嗙一聲。
賀征手一抖,鋼筆歪出一不和諧的波浪線,轉頭看江昀。
江昀岔著腿坐著,手裡提著一截竹筒,見他看過來,用眼神詢問:「?」
「你……幹什麼?」
「花瓶。」江昀言簡意賅,從那個工具包里挑了一把趁手的小刀出來:「修一下就行了。」
工具包里除了劈砍,削木,連雕刻的小刀都有。
江昀沒別的事兒干,就想能弄一點是一點,反正這些竹子遲早要變成一個個竹筒,大的做花瓶,小的做杯子。
賀征沒說什麼,轉身繼續。
江昀咔嚓咔嚓削了一會兒,忽然聽賀征問:「你覺得羽茜怎麼樣?」
手一抖,差點把手指當成竹片削了。
江昀嚇出一身冷汗,他還沒打算做個真的殘疾人呢……
「江昀?」賀征疑惑回頭。
「挺好的啊。」他受了驚嚇,語氣就不太好,緩了一會兒才補救道:「人挺好,長得也漂亮,怎麼了?」
「嗯。」賀征煩躁的嘖了一聲:「我為了她才接的這個綜藝。」
「…………」江昀沒接話。
來了。
死亡話題。
能不能別跟我說這個?讓我什麼也不知道不好嗎?
但他沒挪窩,又一刀下去削竹片。
「我打算拍個電影,請她當女主。」賀征還在速寫本上劃拉,繼續道:「一開始聯繫她工作室,直接給我拒了。我要跟她當面談,聯繫不上。」
江昀非常緩慢地鬆了一口氣,這個過程是小心翼翼,提心弔膽的,又帶著點難以自我排解的心酸。
「那你現在可以說了。」江昀慶幸自己的嗓子沙啞難聽,好處是不用費勁掩飾異樣。
「中午試探了兩句,她好像知道。」賀征自嘲哈了聲:「也是,哪有太監替皇上做主的。」
「……為什麼拒絕你?」江昀問。
「沒什麼。」賀征不願意多說了,正好手機響,他接電話。
羽茜拒絕了賀征?
江昀不僅不覺得高興,反而慪心,燒得慌。
就算只是個合作……賀征哪裡不好?他可是影帝!好吧羽茜也拿過影后……
江昀咬緊牙關削竹筒,削著削著只剩一半高了,反應過來趕緊整平筒口,換下一個削。
如果是我的話……
沒有如果。
江昀恨自己不是個演員,而賀征也看不上他,不會來尋求他的幫助。
賀征一個電話打了近半個小時,沒避開江昀,江昀也不怎麼聽得懂。
掛了以後他又點了根煙,抽到一半又開始接電話。
不知道什麼時候風停了,煙味無孔不入地鑽進江昀敏感的呼吸道里,他立刻站了起來,身側放著的竹筒咕嚕一聲滾到地上。
「……怎麼?」賀征驚訝回頭:「上廁所?」
「……我進去削。」江昀鑽進林子裡,找個乾爽的地方坐下打磨。
賀征沒有找進來,天漸漸暗下時,江昀才抱著一堆竹筒出來了。
煙味散去,賀征看著也平靜了,見他出來,把鋼筆一蓋:「正想去找你。」
見江昀好奇,他把本子遞過去,自己收拾支架和夾子:「看吧。畫得不好。」
真的是這間破敗的茅草屋。
卻有股別樣的生機。
江昀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畫者用筆表達他獨一無二的情緒,江昀在賀征的畫裡感受到了。他看到的茅草屋,簡陋,破敗,腐朽。就連外面的雜草也長得很亂,並不美。
但這座紙上的小屋子,毛刺刺的頂很可愛,石塊上的青苔絨絨很可愛,白頭的鳥停在斷掉的木樁上,頭微微歪著,那堆雜草也長得團團圓圓。哪裡都可愛。
「好看。」江昀笑笑,合上本子還給他。
「喜歡?」賀征觀察他的神色,挑挑眉,打開本子唰啦一聲撕下那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