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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朵花苞如火羽箭一樣躥到了空中,在漆黑的天幕中綻放,花瓣的火星在空中閃爍又緩緩散開,最後又湮滅在了夜空之中。

  緊接著,便有第二朵,第三朵……

  依稀能聽見那邊的歡呼聲,聲浪隨著煙花沖天的聲音一起歡慶新年的到來。

  窗外是一整片震耳欲聾的星海,五光十色,絢麗繽紛,綻放過的煙花謝幕以後,又會有新的煙花沖頂,綻放,然後凋零。

  世界多喧鬧,薄梁在跨年的倒計時里,好像聽見姜遺在笑。

  「五——」

  「四——」

  一瞬間山頭上竄起了一朵巨大而閃耀的禮花,聲勢浩大,整座城市仿佛為之一振。

  「三——」

  「二——」

  剎那間火樹銀花,漆黑蒼穹金光燦燦,像是漫天星辰齊齊謝幕,又像是無數銀雨降落凡塵。

  「一!」

  山頂上齊齊爆出一聲巨大的新年賀歲的聲音。

  緊接著,薄梁便聽見自己耳朵里的心跳停止了。

  他對此已經十分有經驗了,在心跳停止的那一刻,便有信號傳去醫院,此刻已經派車而來了。

  薄梁立刻為姜遺餵下兩顆藥,然後開始急救。將拳頭按壓在姜遺的左胸內側,他的動作精準而到位,連醫生都讚不絕口。

  畢竟這七年,姜遺不止一次像這樣嚇唬過他。

  而每一次,他都能將姜遺從死神的手中奪回。

  這一次,一定也不例外。

  再壓五下,姜遺就會笑吟吟地爬起來對他說:「學長似乎想為我做急救?」

  五下……

  十五下……

  五十下……

  裝得太久了。薄梁無奈地想。

  窗外真是熱鬧,未放完的煙花一起爬上了整片夜空,確實得快些了。

  姜遺最喜歡這樣亮閃閃的東西,要是錯過了,不定得難受多久。

  快起來吧。

  他的肌肉仿佛有了記憶,一下一下地按壓著姜遺的胸膛。直到天際暗了,直到急救醫生趕來,直到醫生們把薄梁拖開,直到姜遺被送上救護車,他的心臟還是不能恢復自主搏動。

  許是因為今天是元旦,整座城市都異常亢奮,人們在街上對酒當歌,絲毫不懼凜冽冷風一般。

  隱約能聽見街上的鈴鐺齊齊作響,就像死神的步伐在步步逼近。

  救護車沉默地在熱鬧的人群中穿行,疾馳過一片紅彤彤的喧譁世界,可是這熱鬧,似乎與他們無關。

  車窗外,薄梁看到街上的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笑容。他覺得等會姜遺醒來,也會笑得和他們一樣甜。

  快起來吧。

  畢竟姜遺最喜歡笑了。

  到了醫院,他被隔在了手術室外。在狹長的過道里,他止不住地來回踱著步子,最後站定在了窗戶邊。

  窗外一片白茫茫,不知什麼時候下雪了。

  這是新年的第一場雪,冷刀般的風終於有了出師之名,也終於都有了歸宿。

  連風都有了歸宿,可他,在這個充滿了消毒水的過道里,一如被遺棄的孩子。

  他等啊等,終於看到姜遺的手術床被推出來了——從頭到腳蒙著白布。

  格林醫生拍了拍薄梁的肩,什麼都沒有說,推了推眼鏡腿,揩出一手背水澤。

  「終於出來了啊。」薄梁笑了。

  格林醫生掀起白布的一角,「要看看他嗎?」

  薄梁猛地皺眉,將白布緊緊蓋在姜遺的身上:「不了,他怕冷,回家再看。」

  將那白布當成了被褥,四個角都掖了進去。

  格林醫生只好含淚安排人送他們回家。

  薄梁將姜遺帶回了家,安置在了床上,又灌了兩個熱水袋進去,終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自己也縮了進去。

  姜遺的身體很冷,大概是剛才冷壞了。

  窗外還是很嘈雜,今夜全城徹夜狂歡,山頂又開始放第二輪煙花了。

  當地的習俗是信徒們趁夜上山,在新年伊始的時候,於煙火光中做禱告。

  明明沒有開燈,可這屋子愣是被對面山上的光芒映得一亮一亮的。

  光束有些礙眼,影響人安眠了,可薄梁愣是沒有捨得拉窗簾。

  姜遺愛這樣亮閃閃的東西。

  不然也不會在收到他們的婚戒以後,就戴在手上,再也沒有拿下來過了。

  「新年快樂。」與姜遺冰涼的手十指緊扣,薄梁溫柔開口:「我們十一又長大一歲了,新的一年要好好愛我啊。」

  頓了頓,他笑:「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有說過愛我?」

  是了。

  姜遺總說和他在一起是在報復祝深,報復祝家,說他自私陰暗,邪惡醜陋。其實他哪裡是這樣的啊?

  薄梁心裡都知道,他只是怕被傷害而已。污名化了自己,將被抹黑的那一面從心底挖了出來,攤開放到你的面前,想藉此嚇退你。

  他啊,只是害怕再次被遺棄而已。

  所以才不得不張牙舞爪,不得不假裝心狠。

  姜遺的手總是冷的,可他的心很熱。

  「沒事兒,咱們來日方長。」

  薄梁笑著說。

  他戴著藍牙耳機,伸手抵著姜遺的心口,聽著不甚真切的禱告,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直至天明。

  信徒們的最後一聲禱告殆盡,山邊傳來一陣齊聲歡呼,緊接著街上便傳來了快活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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