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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輕舟被人緊緊抱住,那人在她耳邊不停地叫著她的名字,不是“輕舟”,而是“楚楚”。

  能這麼稱呼她的都是至親的人。

  她咬不能咬,打不能打,只能死死地拽著那人的衣角,用快要扯破的力氣,渾身的骨頭都在顫抖,跟快散架了似的。

  “我爸爸是被人害死的!”她突然說,聲音有令人心碎的撕裂和哽咽。

  慕少傾:“……對不起。”

  “我媽媽也死了。”

  “……對不起!”

  “我到處找你都找不到,你消失了!”

  “對不起!”

  “我懷孕、我做檢查、我生產,還有照顧小錦的時候,你全都不在身邊,我恨你!”喬輕舟埋進他胸口,沉聲控訴。

  “對不起,對不起!楚楚,都是我不好,全都是我的錯……對不起!”慕少傾神情痛苦地說著,眼淚也流了下來,帶著經年累月的苦澀滑過他的嘴角,然後沒入了喬輕舟的髮絲。

  他還是什麼都聽不見。

  但胸口上傳來的震動,讓他深刻地感覺到喬輕舟異常激動的情緒,也大概能猜到她在說些什麼。

  他收緊了雙臂,將顫抖得越來越厲害地喬輕舟死命地擁在懷裡,生怕她會消失,生怕以後再也沒有這種機會。

  喬輕舟終於哭出聲,她就像個壓抑已久的小孩,終於可以不用向任何人掩飾心事地痛哭出聲。

  即便這樣,她也是克制的。

  “慕少傾……我最恨最恨你的,是你不告而別……還是兩次!你什麼都不跟我說,我什麼都不知道,只能胡思亂想,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擔心……你真是好狠的心!我不要你動不動就為我奮不顧身、動不動就為我受傷流血,我要你愛惜自己,就像你珍惜我一樣珍視自己……你不愛惜自己,我會心疼,比自己受傷還要疼,這些你到底懂不懂——”

  喬輕舟一邊控訴,一邊用力撕扯衣角。

  她是真的很想把慕少傾按住打一頓,可她深知不能打,結果竟生生憑指力就將他的衣角摳開了一道口子,裡面柔軟溫暖的羽毛暴|露了出來。

  細小的絨毛,緩緩飄落,輕輕柔柔地鋪了一地。

  喬輕舟突然覺得哪兒有些不對勁。

  ——護士不是說他耳朵聽不見嗎,怎麼剛才的對話全都對上了?

  她剛一抬頭,看見慕少傾雙眼通紅,全是血紅。

  慕少傾見她激動的情緒總算平穩下來,捧起她的臉,神情異常急切地說,“楚楚,都是我不好,要打要罵要怎麼樣都隨你,就是別傷害你自己,好嗎?”

  他不知道喬輕舟在說什麼,但他很想知道、很想跟她互動,而不是只讓她一個人孤苦無助地哭泣。

  喬輕舟看著她,眼眶又是一熱,心裡猝不及防地開始又酸又疼。

  果然還是聽不見嗎?

  算了,聽不見也好。

  自己剛才跟瘋了一樣脫口而出的那些傷人的話,還好他沒聽見。

  喬輕舟抿了抿嘴唇,想沖他微笑,卻還是沒忍住,笑出了兩行眼淚,“……你怎麼這麼傻?”

  她明知道他聽不見,卻還是想說,她今天一定要把心裡的苦水全都倒出來,然後全部忘記。

  “如果說七年前你離開我是逼不得已、情有可原,那我在醫院醒來沒看到你就是不可原諒!你為什麼沒有等我?你害怕了嗎?怕蕭玥跟我說了什麼?怕我什麼都知道了對嗎?怕我不會原諒你是嗎?”

  喬輕舟情難自已,想偏開頭,卻被慕少傾的雙手又輕輕地扳了回來。

  他一定要看著她。

  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其實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把蕭氏和暗夜徹底搞垮之後,自己還能“安然無恙”地站在喬輕舟的面前。

  他一直深信、毫不懷疑,就算自己還能活著,也不會全須全尾;就算全須全尾也不可能會這樣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地活在陽光之下。

  裴初陽傳達回來的也是同樣的意思。

  所以,他早就想好了,與其像老鼠一樣躲躲藏藏,生活在陰溝里,還不如不要。

  他早就給自己設計好了結局。

  不被關在“箱中”,也不隱姓埋名,而是跟所有污穢醜陋的東西,同歸於盡。

  因為他也是污穢醜陋不堪的存在。

  可當他看到抱著炸|彈的喬輕舟不是不知所措、不是害怕無助,而是一臉坦然而平靜的時候,心裡頓時慌成了一團。

  她真的什麼都知道了。

  她永遠也不可能原諒自己。

  她甚至有了些許輕生的念頭。

  ……

  無聲無光的黑暗裡,只有那一道紅色的數字在瘋狂跳躍。

  他衝著她跑過去的時候,用盡了此生最快的速度,手指抖得不像話,明明聽不到見任何聲音的耳朵,卻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跳得快裂開的聲音。

  她居然……居然想為了污穢不堪的他而犧牲自己!

  慕少傾覺得自己的心臟已經嚇停了。

  他什麼都來不及做,什麼都來不及說,只能低頭在她嘴唇上輕輕碰觸了一下,留下一個什麼都算不上的告別。

  然後,朝著與喬輕舟相反的方向拼命地跑遠,竭盡全力地遠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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