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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是不算太難看。」軒轅照托著下巴點點頭。

  「就是嘛!而且我又不是女孩子,搞什麼裹腳那一套,簡直是開玩笑!要真的被裹了,那我以後走路豈不是要辛苦死?」

  「說得也是。」

  「那你再看——」丁常將腳翹得更高,「誰的腳底沒有繭,難道只有我的腳底長得那麼可怕,可怕到不能容忍嗎?」

  軒轅照笑著摸摸他的腳底,「這種程度是正常的。」

  「看吧,連你也這樣認為。哼!總之如果那個禿頭大叔非要給我裹腳,我就把腳砍下來給他看!」

  「這太激進了吧,而且得不償失。」

  「那我就砍他的腳!」

  「你會被送進官府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投機,沒注意到有一個人的臉色越來越陰,越來越冷。

  這時,顧叔趕了過來,也就是說要給丁常裹腳的那個人。

  「啊,將軍大人!」

  「哇!」看到他,丁常一下子又縮進釋郗容懷裡,「爹你保護我,你一定要保護我!」

  「顧叔。」釋郗容一根指頭一根指頭地將丁常緊拽著他胳膊的手掰開,最後,將人一把推開,「帶他回去。」

  「爹!?」丁常難以置信地瞪著釋郗容,一臉被背叛了的受傷表情。

  釋郗容毫不同情,冷冷地說:「給他裹腳,裹得越緊越好。」

  「啊,是,是!」顧叔有點受寵若驚。

  其實說要給丁常裹腳什麼的,只是他自作主張的一點點奇異趣味,卻沒想到將軍也贊成,怎能不叫他喜出望外?

  「你為什麼……爹!你不要不管我啊,爹!」丁常的高呼聲,在顧叔以外另外幾名下人的押解下,越發尖銳淒絕。

  釋郗容不願再聽,也不再逗留,邁步走開。

  軒轅照對丁常搖搖頭,表示無能為力,隨即往釋郗容身後追去。

  「釋郗,你吃錯藥了?為什麼讓人給他裹腳?他又不是姑娘家。何況他說得也有道理,就算他的腳的確長得有礙觀瞻了點,也沒有誰會那麼無聊,脫了他的鞋子觀賞他的腳。」

  「……」

  「喂喂,你說句話啊,還有你別越走越快,後面又沒有鬼在追著你。」

  「……」

  「你真的吃錯藥啦,釋郗……釋郗流芳,你再跟我吃醋,就別怪我不認你這個朋友!」

  釋郗容霍然停住,緩緩側過臉看向軒轅照,眼睛裡布滿陰鷙,「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哼哼,你自己好好想囉!」軒轅照搖著扇子,大剌剌地從他面前晃悠而過。

  丁常二度養傷在床,就是這天的事。

  那個顧叔,因為接到將軍的指示,導致幹勁十足,力道更十足。丁常被他弄得連聲叫痛,一開始他還不覺得不妥,直到丁常痛得掉下淚來,他才意識到自己做得過了火,連忙將丁常送到大夫處。

  結果是,沒傷到骨頭,不幸中的大幸,但是皮膚傷得較重,需要上藥包紮,而且這兩天最好不要下床走動。

  就這樣,剛剛告別在床養傷的日子沒多少天的丁常,又可憐巴巴地回到了床上。

  他恨,他好恨好恨!

  不恨顧叔,因為在得知他受傷時,顧叔哭得比死了親爹還要慘,讓他實在恨不起來。

  所以他恨的人,是釋郗容,那個非但見死不救,甚至還把他往火坑裡推的大壞人!

  而讓丁常恨得咬牙切齒的那個人,在聽聞了丁常受傷的消息後,其實也懊悔不已。

  他又一時衝動了!上次害丁常受傷之後,他明明說過,也決定的,不會再那樣待丁常。結果,卻犯了同樣性質的錯誤。

  為什麼會這樣?

  連釋郗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他一向自製過人,萬敵當前也不能讓他的眉頭動上一動,甚至有人以為他真的沒有喜怒哀樂。偏偏,對那個傻小子,他卻一再地失了控。

  他似乎,漸漸變得有些不像他了。

  軒轅照臨走前卻說,這樣的他反而好,比較像是一個尋常人,有了那麼些人情味。

  這樣是不是真的好,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丁常那小子現在一定恨他恨得要死。

  他不祈求丁常的原諒,但是,他也不能不掛心丁常的身體。

  夜色漸深,釋郗容來到丁常房間,想了想,就算敲門也只會換來一句「我不想見你,你給我滾!」。

  所以他直接推門而入,一眼便望見丁常半邊身子吊在床沿,一手按著地上的什麼東西,另一手拿鞋子拼命拍打那個東西,嘴裡嘀咕著:「我打死你,我打你腦袋,我打你肚子,我打你屁股,我打打打……」

  釋郗容放輕了腳步走過去,走到一定距離之後發現,那個被丁常壓在地上死命拍打的東西是一片白布,白布被剪成一個粗陋的小人形狀,布上還寫著一個名字。

  「你把我的名字寫成這樣,誰也不認識,是起了不了作用的。」釋郗容啼笑皆非地說。

  丁常倒吸了一口氣,抬頭,狠狠瞪著他,「你、你還敢來這裡說風涼話!你給我走開!」

  他一甩手,將手裡的鞋子擲了出去,正好落在釋郗容懷裡,他走上前,將鞋子在床下放好,而後在床沿坐了下去。

  「我叫你走開,你聽不懂嗎?你走啊,走啊!」丁常使勁推搡釋郗容的後背,想把他推下床。然而他坐在那裡穩如泰山,根本推不動。

  「唔……」丁常放棄地蜷在床上,用被褥將腦袋蒙著,「我不要看見你,我最討厭你!」

  釋郗容看著床上拿隆起的一團,明明不想笑,卻不自覺地苦笑,「對不起……」

  「夠了!」丁常一下子甩開被褥坐起來,瞪著釋郗容,咬牙切齒地說:「又是這樣,每次都是事後來說對不起,這樣有用嗎?我明明,明明很喜歡你……每次我剛剛多喜歡你一點,緊接著你就害我難過一次,這樣反來覆去真的很討厭,你知不知道?」

  釋郗容沒有答話,有些恍惚似地愣在那裡。

  丁常剛剛說,很喜歡他?

  丁常喜歡他……喜歡的是他作為「爹」的這個身份,釋郗容認為自己是明白的,可是為什麼,心裡一陣陣用上愉悅,連心跳也快了起來?

  「常兒,常兒……」他喃喃著,只喚著丁常的名字已不能滿足,終於伸出手,將人緊緊摟進懷中。

  「你……」丁常渾然怔住,滿腹的氣恨不知逃匿去了哪裡,現在他身體裡剩下的,只有淡淡的苦澀,還有濃濃的眷戀。

  這個人的懷抱,寬廣又踏實,陌生卻又熟悉,讓人停止不了眷戀。

  怎麼辦?這樣一來,他又要多喜歡這個人一點了。下午才討厭了他一點,現在補上的喜歡的份,卻將那討厭的份輕易蓋過。

  丁常的雙手垂在身側不知如何是好,他也想抱住釋郗容,卻有些怕。

  被他抱,丁常不怕;抱他,丁常卻會怕,怕會被推開。

  會被推開嗎?不會的,因為,他是他的「兒子」。

  可是,連他真正的爹都不曾給過他這樣的擁抱啊!這擁抱的感覺很不一樣,不像是父子之間的擁抱。

  他們不是真的父子,他是知道的,可是這個人呢?他為什麼也……

  「爹……」

  環在丁常身上的雙臂微微一僵,隨後,放下。

  「對不起。」釋郗容低聲說。

  丁常一愣,唇角浮上苦笑,搖頭,「算了,你不要再說對不起。我想原諒你,你不用道歉我也會原諒。我不想原諒你,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原諒。」

  釋郗容默然,心還是亂,但已經不能由著它亂。

  「關於下午的事,」他調整了語氣,正色說:「我不希望再發生第三次,你要記住,不可以那樣光著身子跑到屋外,雖然你不是姑娘家,那樣做也未免不成體統。」

  「哦,這個嗎?」丁常不以為然地一撇嘴,「這有什麼,以前在家鄉,我和付璿、廖起他們都一起去河裡玩水,大家都是光著身子,也沒有誰在乎這些有的沒的。」

  「那不一樣,而且你說的都是小時候……」

  「沒有啊,現在也還是這樣。而且冬天很冷的時候,我們會睡一個被窩,用身體互相取暖。」反正他們幾個是一起長大的,情同兄弟,一直以來都是如此,丁常從來都以為這不算什麼。

  「你說什麼?」

  剛剛才稍微平復下來的心思,驟然間亂得不成樣子。

  釋郗容分不出是生氣還是震驚,猛地扣緊丁常的肩膀,「你們……互相取暖?」

  「怎麼了?」丁常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他的表情異常複雜,從沒看過他這樣的表情,也無法解讀。

  「有什麼不對嗎?那時候窮得要死,連一條像樣的被子都沒有,不這樣還能怎麼辦?」丁常聳聳肩,咕噥道:「倒是剛去青樓的時候,曾經遇上一個人說願意接我回家,保證我每天都能吃得飽飽的,也睡得暖暖的。我還真的被說得有點心動了,不過付璿、廖起他們拉住我,說不能去,進了那人府里就永遠出不來了。」

  什麼言語也不能形容釋郗容此時受到的震撼,他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是說,你曾經待過青樓?」難道,你曾經是——

  「是啊,不過時間沒有很長。」丁常完全未察覺不對勁,撓著下巴說:「其實我待過的地方多了,青樓根本不算什麼。連土匪的山寨我也進過,那裡的氣氛其實不錯,每個人都很豪慡,老大也非常照顧人。不過我怕血,所以沒待幾天就跑了。」

  釋郗容根本沒聽丁常後面講的那些話,只留意到,丁常真的承認了,他的的確確待過青樓,而且他還認為那根本不算什麼……

  胸口一陣陣地翻攪,似乎有什麼東西堵在裡面,呼之欲出,卻又怎樣都釋放不出來,憋得人快要發狂。

  「你……」釋郗容的面色異常地陰沉下來,一個字一個字從牙fèng里擠出來一般地說:「所以你和那兩個人互相取暖,原來如此。是他們將你從青樓帶走,並一直照顧你,讓你不必用其他人來暖床,而只要他們兩個就夠了,是這樣麼?」

  「什麼?」丁常一時間還沒有明白過來。

  釋郗容卻對他茫然的面孔冷笑一聲,話語不經思索便脫口而出:「難怪你這麼重視那兩人,也是因為感激他們,免去了你人盡可夫的命運?」

  「你……」丁常瞪大了眼,看著釋郗容嚴重露骨的譏誚,終於漸漸地明白過來。

  原來,他竟以為自己是……

  意識到這一點,丁常真的呆住了,一時也忘了要解釋,就這樣呆呆坐著,不知過了多久,卻忽然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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