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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饒是如此,也是九死一生。那一次死傷很嚴重,雖然最後擊退了敵軍,可是自己這邊至少損失了一半的人馬。還包括一些糧糙——敵軍放了火。

  火燒了很久,在這樣一個地方也找不到什麼水來滅火。朱弦想到當時那股味道,便是又忍不住的泛起一陣乾嘔的感覺來。那些火,燒的自然不僅僅是糧糙,還有人。死人活人都有。甚至他就親眼看見過一個受傷的人在火里哀嚎的樣子。

  除了這些,讓他印象最為深刻的就是血。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他看見紅色就忍不住想起那一幕,更是做了許久的惡夢。

  那是他第一次感覺到死亡的恐懼。而那個時候,他其實第一個想到的不是迎戰,而是逃。或許是他懦弱,可是那個時候他才多大?十二還是十四?好像是十二。年代有些久遠了,他記不大清楚了。不過他是真的逃了一次。不過沒成功。還被明明白白的告訴了他——想回去?沒門。這個時候若是想回去,除非抬回去的是一口棺材。

  他最後死了心,咬牙堅持又堅持,最後總算是慢慢的熬出了頭。而這個時候,他也得到祖父的允許,回京給太后祝壽。就是那一次,他險些就沒了命。若不是那一匹靈性的馬兒,若不是遇到了曇華,他最後只有一個下場。

  朱弦自然知道其實曇華一直覺得她當日不過是舉手之勞,而且幫了也不算是什麼大忙。可是事實上,若不是曇華弄醒了他,又給了銀子與他做路費。他是真的就只能死了。那個時候,其實追殺他的人已經是在山的另一面了。是一路找來的。若是再遲一個時辰,他就會被找到,然後被人悄無聲息的弄死在那兒。

  從那之後,他才算是真正的明白了一個道理。想要活下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雖然他的身份尊貴,可是許多事情都是無法由自己掌握的。比如是不是去軍營,比如是不是還能活下去。

  這件事情對他而言,是極其深刻的一件事情。所以連帶著,他對曇華的記憶也很深刻。

  那時候看曇華笑得一臉燦爛,眼睛裡似乎都能漾出光來,他是羨慕曇華的。他以為曇華必然有個很和睦的家庭,有疼愛她的親人。這是他沒有的。可是後來讓人查了一回,他才知道了曇華的身份,也知道了曇華過的是什麼日子。他以為曇華當時去小莊子上是為了玩耍,卻沒想到竟然是變相的被流放。

  那會子他還忍不住想——既然是這樣,她為什麼還能笑得出來?莫非是不知道?可是再後來,在他悄悄的關注下,他才發現這麼一個小丫頭,竟然是什麼都知道。

  朱弦知道自己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一直關注著曇華的。這麼一關注,就是這麼些年過去了。曇華從一個小丫頭,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甚至面容都已經變得和想像中的樣子大不相同。那會子的曇華看著瘦瘦巴巴,讓人總有幾分心軟和憐惜。那種感覺,就像是看著什么小貓小狗。可是再見面的時候,他縱然早有準備,可是卻還是驚了一下——當年的小丫頭,竟是出落得這樣讓人驚艷。

  兩個形象相差太大,朱弦很久也沒消化過來。不過,和曇華接觸下來之後,倒是也不覺得有什麼驚異或是陌生。朱弦心裡明白,這是因為他一直關注著曇華的緣故。雖然沒親自看著,可是曇華的消息他一直都是沒斷過。曇華身上發生的事情,他都知道。好的,不好的。而曇華又是如何應對,他也是知道。

  可以說,他對曇華十分了解。不過,之前的了解,就像是一個模糊的影子,相處之後,那影子便是漸漸的清晰生動,然後變成了曇華巧笑倩兮的樣子。

  朱弦也不知道他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動了想要和曇華過一輩子的心思。最開始幫著曇華,是為了救命之恩,更多的是習慣,畢竟關注了這麼多年,那種感覺是很微妙的。無緣由的,便是覺得和曇華之間很親厚,見不得曇華受委屈,護著她的心思,更是下意識就有。

  朱弦也是猶豫過的,仔細的分析考慮過這件事情。在那之前,他一直沒有輕舉妄動。直到他自己有了堅定的想法。

  潛意識中,朱弦覺曇華一定是願意的。這樣的想法理所當然,一直一來他也沒覺察出自己是不是太過一廂情願了。

  曇華生得太好,朱弦不只聽見一次別人說起過。那種語氣,讓人很不舒服。而那個時候,長孫熙染就像是一根扎在肉里的刺。在知道曇華一直打算退親的時候,朱弦承認自己是有些欣喜若狂的。甚至走路都有些輕飄飄的——比起得了天子的封賞更為高興。

  再然後,在京城裡,他一直在想法子要讓長孫熙染和曇華退親。只是沒等到他想到個法子,便是聽見了一些話。一方面是景王府里的閒言碎語,以及長輩們的試探提醒。另一方面,卻是長孫熙染。長孫熙染竟然是沒有放棄,更甚至說出了哪怕是強迫也要得到曇華的話。還說,只要過了門,曇華還不得聽他的?

  自然,這些話長孫熙染並不是當著人的面說的,而是某日喝醉了之後,自言自語的時候說出來的。可是那時候朱弦正讓人看著長孫熙染,自然而然的就被聽了去。隨後轉到了朱弦的耳朵里。

  朱弦還記得自己當時聽了那些話之後,心裡是什麼樣的感覺。憤怒自然是不必說,更甚至還有殺意。有那麼一會兒,他想著乾脆將長孫熙染弄死了,也就一了百了。在軍營多年,他幾乎養成了冷漠的性子,對於殺人更是已經習以為常。

  有的時候,你不殺人,人就殺你。所以你就不得不殺人,殺多了,殺久了,就習慣了,麻木了。也就不會再覺得有什麼不妥了。而且,這也的確是一個最為穩妥方便的法子。

  不過最後想到曇華,朱弦到底是按捺下了這個心思。他怕若是將來曇華知道了這個,覺得他太過恐怖。於是,他就在瑞安郡主質問他之後,想到了這麼一個陰損的法子——一來讓瑞安死心,二來也正好跟曇華挑明了這件事情,三來也可以藉機讓曇華退親。至於第四,便是他的私心和任性了。他也並不是不知道這麼做曇華的閨譽會受損,但是他還是做了。因為這樣的話,他和曇華之間肯定就會傳出什麼話來,到時候,曇華也沒法子嫁給別人,只能嫁給他了不是?

  之所以有這樣的心思,還是因為他有些怕罷了。曇華這樣好,若是不搶先下手,只怕將來會有變數也不一定。自然,也並不是真的就有了什麼情敵。只不過是他心中不安罷了。這個也和他的性格有關係。反正,他一直覺得,只有牢牢的抓在了自己手裡的東西,才是安全的。

  所以,在那個時候,朱弦心中再三掙扎後,還是自私的選擇了用了這樣一個卑劣的法子。

  第二八五章難受和傾述

  那個時候,曇華氣急敗壞,朱弦心裡卻是覺得異常的快樂,心情大好。而那個時候,他對曇華說相信他會處理好這件事情,其實是在說他會負責,所以根本不用擔心什麼閨譽的問題。他壞了她的閨譽,他娶了她,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不是?到時候,就不閒話了,而是一段佳話。

  朱弦的算盤打得極好。甚至已經幻想過將來曇華進門之後的事情——譬如住在哪一處院子,院子裡該怎麼布置。而屋子又該怎麼布置。他要給曇華準備哪些東西……

  可是,他沒想到曇華竟然會如此堅決的拒絕了他。而且態度還是那樣的毅然決然,哪怕是見了他本人,也是那麼一副冷淡的樣子。直到那個時候,他才算是明白了,曇華並不是鬧脾氣,而是真的就打算這麼做了。

  朱弦心底有些慌張,也更多的是覺得有一股怒氣湧上來——他做了這麼多事情,難道得到的就是這樣一句冰冷的拒絕?他不甘心,也不願意。他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他是可以肯定曇華並不是對他沒有半點情誼的。而正是有了這樣一個認知,這才讓他一直有堅定的信念。

  朱弦一直覺得,以後他和曇華會過很舒心的日子——至少,從此以後他們會有個溫暖的家。或許再有幾個孩子。甚至他還想過,不管是兒子或是女兒,都不會有他和她小時候經歷過的那些痛苦和磨難。他會傾盡一切營造一個安穩幸福的小家。

  這樣的想像很美好。好幾次他想著想著都是笑出聲來。那種感覺和在軍營里或是在景王府的感覺都不一樣的。雖然只是一個模糊的想像,可是卻是讓人感受到了那股溫暖,繼而衷心的覺得日子有了盼頭。付出有了回報。所以,他才如此堅定的努力堅持著,費盡心思才將這件事情確定下來。

  而曇華的拒絕卻是無情的打碎了這個幻想。

  朱弦茫然的看著黑漆漆的天空,竟是覺得有些心灰意冷,更是重新感受到了當初在軍營之中時的絕望——只覺得渾渾噩噩的不知道明天會如何,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樣。完全就像是已經只剩下一個殼子在盲目的重複重複又重複。枯燥無味,呆滯麻木。甚至想著哪怕是明天再也醒不來,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朱弦最後鬼使神差的又轉身跳進了李家的宅子,然後輕車熟路的一路避開耳目進了宅子深處。

  只一推,他便是知道窗戶已經從裡頭關上了。便是不由得呆了呆,心頭苦澀的想——怕是為了防他的吧?以往總是不關的。

  朱弦站在窗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該往哪裡去。竟是有些呆滯的就那麼杵在了那兒。其實,站在窗戶外頭也是能聽見屋子裡的動靜的——尤其是四下里靜謐一片,而他又是訓練過,耳力驚人。

  其實,朱弦是冤枉了曇華了。窗戶不是曇華關上的,自然更不是為了防備他。

  當時說了那些決絕的話,逼走了朱弦之後,曇華狠狠的哭了一回,幾乎嚇得春梅她們幾個魂飛魄散。只是也不敢聲張。而曇華也不肯開門,幾人便是只能小聲的在外頭勸著,還要留心被他人發現。等到曇華開門後,看著曇華哭得紅腫的眼睛,奶娘王氏也是哭了,狠狠的責備了曇華一回:“姑娘這是怎麼了?心裡若是有什麼難受的,只管說出來。如何卻背著人偷偷哭?那時候太太那樣對咱們,姑娘也沒哭,這次到底是怎麼了?”

  曇華早就哭啞了嗓子,腦袋也是昏昏沉沉的。不過心情卻依舊是低落不堪的。聽了王氏的話之後,便是又忍不住湧出淚來。撲進了王氏的懷裡,又是一通哭。最後倒像是小時候那樣,哭到抽著氣竟是停不下來了。

  這麼折騰了一回,王氏也不放心讓曇華一人睡下了,非執拗的要守夜。眾人勸了一回,王氏執意如此,也就沒法子只得依了王氏。本來春梅要留下陪著王氏一起守夜,卻被王氏攆出來。幾個丫頭這才明白了王氏的心思,怕是想好好的勸勸曇華,再看看曇華到底是怎麼了。頓時也都有些鬆了一口氣——有些話,王氏可是比她們好說的。而且,曇華也更能聽得進去些。畢竟曇華小時候不僅是吃過王氏的奶,更可謂是王氏一手帶大的。說是有母子的情分也是不為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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