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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有人猜燈謎呢。”魏雲墨趴著看了一回,指著前頭圍了特別多人的地方笑著讓曇華去看。
曇華立刻伸長了脖子去瞧,果然瞧見熱鬧的景象,不時的還有人喝彩鼓掌,想來是猜對了燈謎的緣故。
不過曇華和魏雲墨卻是不會去的——一來他們也猜不出什麼來,二來人太多了也擠不過去。於是魏雲墨便是建議:“不如去月老廟外頭吃一碗湯圓,也應個景,去年我嘗了一回,倒是和咱們家做的不一樣。”
曇華自然是不會反駁。想了想又道:“咱們也買兩個燈籠掛著馬車上,你看別人手裡都提著一個。”
魏雲墨四下看了看,見果然不拘是什麼樣式的確是人手一個的燈籠,便是也來了興致,仔細的看那些燈籠攤子上的燈籠:“你想要什麼樣兒的?”
“我要玉兔的吧。”曇華看著那小兔子憨態可掬,便是笑著指著那玉兔樣式的吩咐。
魏雲墨挑了挑,最後也挑了一隻玉兔的,他撓撓頭笑得有些靦腆:“一個太孤單了,湊一對也好看。”
曇華忍不住捂著唇偷笑出聲。魏雲墨有時候,倒是細心得很。
隨後二人一同去廟會上求了平安符,又吃了一碗什錦湯圓,這才心滿意足的回去了。路上少不得曇華有跟魏雲墨說起自己也要開蒙的事情。
魏雲墨也是替她高興,笑著道:“回頭我送一套筆墨紙硯,你好好學。”隔日果然送了一套徽墨並諸葛筆,澄心堂紙,和一端龍尾硯。倒是讓曇華有些捨不得用了——她一個初學的用這樣好的東西,豈不是糟蹋麼?
過了元宵,周老夫人便是各處尋訪合適的老師來——一來,是內宅女兒家學的,自然不好找個男先生。女工這些師傅倒是容易,可是要說有名氣的卻也不一定肯來。
眼看著便是春暖花開的三月里了,李家這頭好不容易尋到了老師,曇華和朝華便是正式的開始上學了。
這日早上到了該起床的時候,曇華卻是覺得有些爬不起來,奶娘王氏過來摸了摸額頭,登時嚇了一跳;“大小姐怎麼好好的竟是燒起來了?”
一時間,少不得又去請了大夫,又讓人去鄭氏和周老夫人處通報。
鄭氏聽了這消息的時候,正在喝粥,當下連粥也顧不得喝了,急忙問道:“果真?”只是面上的神色,看著不像是關心擔憂,反而有些急不可耐的欣喜。
第四十四章恐慌震驚
相對於鄭氏強壓著歡喜卻又做出擔憂神色的勉強,周老夫人的擔憂則要真誠許多。
至少,周老夫人是真有那麼幾分擔憂的,一面問了情形,一面又吩咐琴鶴:“你去瞧瞧情況。”
一時間曇華屋裡倒是熱鬧起來——曇華自己倒是有些個不好意思,看著奶娘王氏輕聲埋怨:“也不是什麼大毛病,奶娘何苦鬧得人盡皆知的?”
奶娘王氏卻是皺起眉頭:“這是什麼話?去歲落水傷了身子,至今都沒好利索,可不能馬虎了。這事兒可得聽我的,況且日日念書學這學那的,趁機休息休息也使得。”
曇華頓時哭笑不得——她自然明白為何王氏會會所這樣的話,因為王氏想不明白她為何那樣拼命的學這學那,覺得她作為李家的大小姐,縱然什麼也不會也是不打緊的。況且,原本還定了一門好親。
不過身上的確是有些不舒坦,微微有些發熱,頭也有些暈。曇華想:罷了罷了,還是歇一日吧。
一時間用了早飯,估摸著大夫也該過來了,奶娘王氏便是捧出衣裳給曇華換上。換衣裳的時候,曇華覺得背上有些痒痒,又不道,忙叫奶娘王氏:“奶娘,快幫我撓撓,實在是癢得厲害。”那種鑽心的痒痒,實在是有些忍受不住。
奶娘王氏伸手去替她撓,卻是在背上摸到了一個小痘痘,當下唬了一跳,以為是被什麼咬了:“像是被什么小蟲子叮了一口。別是長了虱子吧。”
曇華頓時唬了一跳,嚇得不輕:“不會吧?!怎麼可能?!”她又不是那些個不愛乾淨的小丫頭,怎麼可能長這個?
說起來,長虱子也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那些小丫頭成日亂跑,又不勤洗澡洗頭,也有長虱子的。最可恨的是,長了虱子之後,最是容易傳給旁人,而且也極不好清理。比如頭髮上,虱子會生卵,頭髮上看著就會有許多的白點點,說不出的討厭。
哪怕是為了美觀,所有人都對虱子是討厭的。
這會子奶娘王氏說她長了虱子,曇華怎麼會不慌神?真要長了,可是要被人笑話的。
正要脫了衣服看,外頭小丫頭卻是過來稟告說是大夫來了。於是二人便是沒來記得看,穿好衣服收拾妥帖出去了。
大夫診脈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裡作用,她總覺得渾身痒痒得厲害,只是當著人也不好撓,卻又痒痒得鑽心,竟是有些坐立不安的。
大夫診脈之後倒是也沒診出什麼來,接著便是又問了一些其他的症狀。最後倒是奇怪了:“看樣子也不像是風寒,倒是奇了。”
頓了頓看著曇華似乎有些坐立不安的樣子,忽然一愣,隨後問道:“渾身痒痒?是不是還有小紅點?有沒有頭暈,噁心,食欲不振等狀?”說著,竟是有些凝重起來。
曇華怔住,看向奶娘。奶娘已經是下意識的答道:“是有些頭暈的,噁心倒是沒有,不過早上少用了半碗粥。小紅點……”說著目光落在曇華身上,忙道:“我去看看。”幾乎是立刻就拉著曇華往裡屋去查看了。
的確是有小紅點,背上有幾顆,就是腹部上也有一兩顆。更重要的,曇華覺得渾身都在痒痒……
奶娘王氏的神色已經不能用凝重來形容,而是……恐懼。尤其是看著曇華背上的小紅點的時候。
曇華意識到有些不妙,用力的回想了一下這樣的症狀,卻是沒什麼印象。而且——她記得她似乎沒生過這樣的病吧?或許並不嚴重?可是看奶娘和那大夫的樣子,卻並不是如此……
等到奶娘王氏說了情形之後,大夫的神色幾乎是立刻變了:“天花——”
奶娘王氏也是嚇得唇色發白,聲音都帶著顫抖:“不可能,怎麼會?是不是弄錯了?”
天花?曇華面色一變,天花是什麼,她當然聽說過。都說談虎色變,說起天花也是一樣的效果。天花傳染能力極強,而且……極難治癒,就算治癒,也會留下疤痕,實在是極為可怕的病症。
若是她真得了天花,也許明日,屋裡的其他人也會被傳染上,再然後是整個李家,再然後,甚至是整個城市。
光是想了想,曇華便是覺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而後覺得身上越發的痒痒起來。
奶娘王氏已經是忍不住哭了起來,十分恐慌的樣子,再瞧屋裡其他幾個丫頭,也是變了臉色。天花的可怕之處,讓人無法忽視。
大夫同樣是凝重而又擔憂,卻仍是負責的言道:“我開個方子,一日三次服了,看看有沒有效果。若是沒有……另外,隔離吧。這個院子裡的人儘量不要與外界接觸。每日用醋和石灰艾糙熏屋子。再用帕子掩住口鼻,不要靠得太近。”
說著,大夫自己先掏出了手絹掩住了口鼻,隨後更是起身往外走:“我便是先出去了。”
曇華眉頭跳了跳,連大夫都不願意久待,想必是怕傳染了。連大夫尚且如此,更不必說旁人……
四下環顧,曇華明顯看見自己目光看過去的時候,對方微微瑟縮了一下。心裡微微一動,隨後又是喪氣——這個時候還想那些個有的沒的做什麼?關鍵是,她能不能逃過這一劫?天花……
曇華忍不住露出一絲苦笑來。不過最後眼睛微微眯了眯——她足不出戶的,怎麼會染上天花?這個雖然厲害,可是總也要有個傳染源才對。
若是她從別處染回來的也就罷了,可是偏偏最近她根本就沒有出門,成日都在家裡讀書學習……
不過曇華還來不及多想什麼,便是被奶娘王氏的哭聲和渾身難耐的痒痒給弄得根本無法集中精神。
奶娘王氏倒是沒有要避開的意思,不管不顧的摟著曇華便是哭了起來:“怎麼會這樣?好好的,怎麼就生了天花了?”
曇華忙掙扎出來:“奶娘這是做什麼?這個時候,可不能和我親近。趕緊的,你們都將口鼻捂住。”說著,曇華想起——她捂著口鼻的話,是不是更管用?
曇華生了天花這個事情,自然是瞞不住。隨後鄭氏周老夫人等人也是知曉了,不僅如此,李恪非也是知曉了。
闔府上下,自然是一派驚慌恐懼。
鄭氏也是唬了一跳:“什麼?!天花?!”下意識的鄭氏看了一眼身邊的大丫頭香雲。香雲卻也是一臉茫然和恐懼。
不等鄭氏再多說什麼,外頭丫頭便是過來稟告:“老夫人讓太太趕緊過去一趟。”
鄭氏只得閉口不言,起身急忙往周老夫人的院子去了。這個時候周老夫人叫她過去是為了什麼,自然是不言而喻。
不過臨走之前,卻是厲聲吩咐雲香:“看好二小姐,千萬不能靠近曇華那邊一步!”
雲香連忙應了。
鄭氏到了周老夫人屋裡的時候,周老夫人滿面愁容的坐在椅子上,屋子裡的人也是一片靜默。
鄭氏喚了一聲,隨後乾巴巴的安慰了一句:“老夫人別著急,曇華這樣,誰也不想……”
周老夫人看了鄭氏一眼,卻是沒吱聲。鄭氏這話的真假,並不難分辨。不過這個時候卻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老夫人叫我來,是——”鄭氏明知故問。
周老夫人微微皺眉,卻也沒有心思去計較這些,只問道:“這事兒,你覺得該怎麼做?”若是旁的什麼病,哪怕是每天吃人參靈芝的養著,也是不怕的。可是偏偏卻是天花……
鄭氏微微低下頭去,輕嘆了一聲:“這個……”語氣說不出的遲疑。
鄭氏自然是不會直接說出她心中的想法的——總要迂迴遮掩一番才好。不過鄭氏也不糊塗,當下也是難過道:“若換成其他的,不管怎麼著咱們都是不怕的。也不過是藥錢貴些,多費銀子和功夫。咱們這樣的人家,哪裡在乎這個?就是從小鮑參翅肚的養著也是可以的。偏這個病……咱們自家人不怕,可是外人卻是怕的。怕是若咱們不拿出個法子,很快就有人上門說道了。而且老爺偏又是知州,一個鬧不好,怕是連老爺的前程都是要影響的……”
周老夫人原本也是想到這些,才讓鄭氏過來商量的,如今聽見鄭氏說得這樣,自然是更加的遲疑,“那魏家那頭——”
“魏家那頭也不怕的,這個病咱們也是沒有法子。難道曇華不是咱們家的?自小如珠似寶的疼愛著,咱們又如何忍心了?還不是形勢所逼,為了這一城的百姓?”鄭氏說得冠冕堂皇,甚至拿出手帕來擦了擦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