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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妄言眨眨眼,用手指著月亮,也笑道:「你看我那月亮。」

  韋長歌奇道:「月亮又怎麼會是你的?」

  蘇妄言笑道:「魚能是你的,月亮為什麼不能是我的?」

  韋長歌便惑然。

  蘇妄言問道:「你說魚是你的,為什麼?」

  韋長歌答道:「這些魚是我養的,自然是我的。」

  蘇妄言又問:「這些魚活在泉水裡,喝的是泉水,吃的是水草。泉水也好,水草也罷,都是自然生成、天地造化,你不曾出過一分力,既然如此,這些魚怎麼能算是你養的?」

  韋長歌踟躇許久,不能回答。

  蘇妄言揚眉笑道:「你只用手一指,魚就成了『你的』;既然如此,我也用手指指月亮,那天上的月亮不也就是『我的』了麼?」

  韋長歌皺眉凝想,俄而拊掌大笑,道:「不錯,魚自活在水裡,月亮自掛在天上,又何嘗曾是什麼人的了?!」

  轉身進了小樓,研磨鋪紙,須臾提筆,「指月樓」三字一揮而就。

  小樓從此有了名字。

  番外《枕劍堂》

  三月仲春,韋長歌代表帶了厚禮來到洛陽蘇家,參加蘇老太太六十大壽的壽宴。

  宴席散後,蘇妄言和韋長歌來到蘇妄言住處外的小園,在牡丹叢中席地而坐,相對暢飲。

  這一年,蘇妄言十六歲。酒量還淺,只三兩杯,便有了醉意,一反平日不肯與人身體接觸的癖性,拉著韋長歌的衣袖不肯撒手,滔滔不絕說著話。

  韋長歌幾次想要拉開他的手,卻都沒能成功,於是只好任他拉住了一隻袖子,耐著性子聽他說話。

  蘇妄言說:「我已讀破萬卷書,還要行遍萬里路。」又說:「有朝一日,必要溯黃河而行,直上天際,載酒游於銀河之間。」

  韋長歌聽了許久,笑起來:「蘇妄言、蘇妄言,原來真是喝多了酒就會『妄言』。」

  蘇妄言也笑:「天下酒徒,哪一個不曾醉後妄言?」

  韋長歌道:「醉後妄言,醒時又該如何?」

  「醒時?醒時便枕劍高臥,要管人間不平之事。」蘇妄言努力直起身,傲慢地答道,然後話音未落,便已頹然醉倒。

  第二日他醒來時,韋長歌已離開了洛陽,卻在一個月後,送來了一塊匾額,匾上只「枕劍」二字。

  蘇妄言已忘了那晚的醉話,只知道自己沒來由地喜歡這兩個字。

  他把匾額高高掛在門上。稱呼自己的住處為「枕劍堂」。

  番外《花沾衣》(韋長歌和蘇妄言的幸福番外)

  韋長歌醒來的時候,蘇妄言就站在他床邊。

  先是有放輕了的腳步聲不急不徐地走在樓梯上,帶著好整以暇的節奏,每一步每一步,都恰恰踩在了心臟跳起的瞬間,然後房門微微的一聲響,那雀躍偏又沉著的步子就延進了房中。

  綿長呼吸停在身畔。周遭部是矜熟氣息。韋長歌耽溺在那半睡半醒的迷朦之中,放心地不肯醒來!;眼耳鼻舌身意之外,他知道那是蘇妄言。

  好一會兒,他才慢吞吞地睜開眼睛,懶懶看向來人。

  小樓向來風好,但一近黃昏就暗得快,到了這子夜時分更是一片漆黑。那人站在黑暗中,輪廓都是模糊,不動聲色,任他自在從容地打量。

  眨了幾次眼,韋長歌漸漸辯明那渾然於暗夜的修長身形。於是忍不住地笑起來。

  韋長歌伸了個懶腰,坐起身,幽暗中,他凝視著來人的眼睛就像天上星子一樣的明亮:「怎麼這時候來了?」

  便聽得黑暗中那人輕輕哼了一聲:「原來我竟是來不得的!」話音都是冷冷的。然而微冷的空氣,卻無端泄露著那人淺淡的笑意。

  來人走到窗前,伸手推開了窗。

  月光霎時排窗而入,均勻地在窗前上鋪衍開一片清澄,沒有溫度的月光,像冬天的湖水,在幽暗的室內蕩漾,反射著微微的光亮。站在月光里的,是穿著雨過天青顏色衣衫的蘇妄言。

  韋長歌閉上眼,忍不住再次露出一抹微笑——早春天氣的尋常夜晚,平空出現的蘇妄言,豈非是美好得像一場夢?

  「在笑什麼?」

  「……沒什麼,想起剛剛做的一個夢。」

  蘇妄言微微點頭,便轉頭看向窗外,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

  這一年,小樓外的山茶樹堪堪長到齊窗高度。泛著冷輝的青翠枝葉間中藏匿著些將開未開的花苞,翠綠嫣紅,苒弱得動人。

  趁著蘇妄言沒有留意,韋長歌肆無忌憚地望向他的側臉——水樣的月光順著他的發梢滴落下來,流過眼睛、鼻樑、嘴唇,把蘇妄言整個兒倒影在了那片清冷玉色中,然後又把那拉長了的影子輕柔地丟擲到對面,覆蓋住了自己露在錦被外的左手。

  薄薄的影子,像是有著纖微的重量。一念間,韋長歌還以為終於有某種可以真真實實捉住的東西降臨在了他觸手可及之處。然而反手一握,又是虛無。

  短暫的失神後,韋長歌問道:「這次又是從哪裡來?」

  蘇妄言這才回過頭,走回他面前,乾脆地答道:「南邊。」說完了,倒像是又想起了什麼高興的事,微微一揚眉。

  那樣子卻是毫不遮掩的得意,韋長歌於是眉梢眼角都帶了明亮笑意:「南邊?南邊哪裡?那裡怎麼樣?可比這裡要暖和得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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