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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看個親戚。”我回他。

  “親戚?”王根瞪大了眼,“夫人您哪來的親戚?咱村上下三代都沒有京州城的親戚,更何況眼下您也沒親戚了。”

  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不用跟著我了,自去找個客棧歇腳。我辦完事,就會去找你。”

  王根不樂意了,“夫人您一個人人生地不熟的,我怎麼放心讓您一個人到處走?您還是讓我跟著您吧。”

  “不要!”我堅決拒絕,“你又吵又煩!”

  王根猛然一怔,委屈地抱著行李,眼含淚花地看我。

  我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一個大男人,動不動就哭,真沒節操!

  沿著記憶中的方向走回了鎮國公府。仿佛一眨眼間,十多年就這麼過去了。故地重遊,往事歷歷在目,才發現記憶中印象最深的,不是高牆後曾經的逍遙肆意,也不是再也回不去的青春年華,而是那一個傍晚,潘婧立在昏黃的燈光下看我,“回來了?”

  那是第一次,對這個世界,有了家的感覺。

  正猶豫著如此敲開鎮國公府的大門,門突然自己開了。

  門內走出一個素衣少年,牽著一匹白色的駿馬,從我的身旁走了過去。

  “這位夫人?”剛剛走過去的少年突然折身回來看我,“實在唐突,不過您長得很像我一位故去的姐姐。”

  其實從第一眼看他,我就認出了他。他該有十九了吧?

  微微一笑,我對上方忠義的眸,“我是劉柳的姐姐。”

  “柳姐姐的姐姐?”方忠義好看的星眸皺了皺,“沒聽說柳姐姐還有親人……”

  “我能見見你大娘嗎?”我截斷了他的話,問。

  “當然。”這張臉讓方忠義對我沒有任何防備,他立刻丟下手上的事,親自將我領進了鎮國公府。

  熟悉的院門,熟悉的迴廊,我步步緩移,在方忠義的帶領下,走進了潘婧的房間。

  “娘,”只聽方忠義喚道,“有人找你。”

  正埋頭看著什麼的潘婧緩緩地將頭抬了起來。

  歲月一定很喜歡潘婧這樣的女人,它在她臉上留下的每一道刻痕都仿佛為了增添她的風韻而生。而她身上的平和內斂更像是被歲月不停打磨的寶石,讓她整個人比年輕時更加明艷照人。

  “義兒,你爹不是讓你馬上趕到兵部嗎?”潘婧的目光從我身上移開,對方忠義道。

  方忠義看看潘婧,又看看我,似乎有些好奇我的身份,但最後還是聽了潘婧的話,拱手向潘婧告辭,“孩兒先去見爹了。”

  “怎麼回來了?”潘婧起身,拉我在椅上坐下,柔聲問我。

  我驚訝於她見我時絲毫不顯驚訝,“為什麼你見到我一點也不覺得驚訝?”

  潘婧但笑不語。

  我恍然大悟,“我沒死?”

  她點頭。

  “也沒有再穿越。王夫人是身份是假的。一切都是你的安排。”

  她繼續點頭。

  “可是……可是……”我的心緒亂成一團,有些語無倫次。

  潘婧知道我想知道什麼,“我求了他七年。直到那天,你被怡妃逼著喝下了墮胎藥。你昏迷不醒的時候他主動來找的我,他說他總以為自己把你保護得很好,那時才知道你真的不適合呆在皇宮。於是我安排了一切。”

  “我……”我的心亂成一片。他……他真的放過了我,最後的最後,他終於還是親手解開了對我的束縛。

  “對不起。”潘婧執過我的手,誠摯地向我道歉,“我想有一件事我一直錯了——他真的愛你。”

  我的淚水一下就下來了,不可遏制地洶湧。

  不是因為這段感情的逝去,而是因為這段感情終於得到了承認。就像私奔了多年的情侶,終於被遺棄自己的家族接納。

  潘婧就是我的家人,這個世上,我唯一的親人。

  潘婧只將我擁住,靜靜地等我哭完。

  我終於平靜下來,問潘婧,“他……是怎麼死的?”

  “祭天的時候有人行刺,兵器上都抹了劇毒。行刺的都是舊臣遺孤,抱著必死之心來的。”

  “他殺了他們的親人。”我將潘婧的話接了過來,我知道什麼人最想他死。那個人的殺孽太重,造就了太多的陳堔和寶珠。

  “這個,大概就是他應得的報應。”我說。

  潘婧只是微笑看我,“劉柳,你真的長大了。”

  我頜首。我確實長大了,只是付出了太多的眼淚和心碎。

  “壽兒還好嗎?”我有些艱難地開口,心裡的愧疚和心疼慢慢升騰,我在皇宮裡的時候沒有能力保護他,而今他失去了父親,我更加不能為他做什麼。

  “你放心好了,安適已經為他安排好一切。太子身上,既有安適的聰慧果決,也有你的固執善良,你把他教得很好,他一定會是個好皇帝。”

  雖然潘婧這麼說,我還是很不放心。壽兒才十二歲,還是個孩子呀!

  “我有點擔心上官雪蘭。”我說出了自己憂慮。

  “安適死前令八王爺監國,賜了尚方寶劍。八王爺和上官雪蘭這兩股勢力的爭鬥和平衡,足以讓太子平安地長大。”潘婧詳細地跟我分析了形勢,而後認真看我,“我知道你希望他一世平安無虞,但他終究會是皇帝,這一點不可能改變。你現在能做的,只有相信他能夠戰勝未來未知的一切困難。”

  我垂首不語。大局大勢,潘婧看得永遠比我清楚通透,我相信她,卻沒有辦法做到像她那樣灑脫。

  “三日後安適的遺體會被送進皇家陵園,我可以安排你看看太子。不過你只能看看,什麼都不能做,看過之後就立刻離開京州永遠不要回來。你能做到嗎?”潘婧知道我不可能什麼都不做就離開,主動提出了讓我看看安壽。

  我激動地抓住了潘婧的手,“我什麼都聽你的。”

  出靈那天,皇帝的靈柩從皇宮東華門出,皇親國戚、文武百官都要跟在靈柩之後為皇帝送葬。

  從皇宮到陵地足有幾百里,所以沿途每隔一段距離,都要搭設蘆殿,供停靈和送葬隊伍休息。我被潘婧安排在其中一個蘆殿充當雜役。

  直至午後,送葬隊伍才行到我所在的蘆殿。

  我身為雜役,是不能近前侍候的,只能遠遠地看著被御林軍團團圍住的安壽。

  四年不見,小安壽長高了不少。他挺直著身板,神色肅穆,臉上的稚氣早已蕩然無存。

  休息的時候,他就這麼筆挺坐著,看不出喜怒。

  似乎感應到我的目光,靜坐中他突然站了起來,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急忙垂首,混進雜役隊伍之中。

  他的目光毫無目標地游移了一陣,終於收了回去。

  我舒了口氣,忍不住再次抬頭看他。

  卻見他走近了安適的靈柩,將一隻手放在了棺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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